林渠光說這話時正低頭看著白鴻離,她此刻一抬頭便穩穩撞進了他眼裏。林渠光的眼睛像他的生母嵐妃,狹長像狐狸樣,但平時不笑時又能感覺到威嚴。白鴻離這麼多年來其實沒見過他幾回,回回見著也是在國宴之類的場合,倒沒仔細瞧過他的眼睛。
林渠光有些滿意的看著懷中失神的女子,生了調笑的念頭便附耳說道:“王妃難道是第一次見本王嗎?”這麼一句溫柔戲謔、屬於兒女談情罵俏的話卻點醒了白鴻離。對呀,難道她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嗎?這三年來,這雙眸子看著多少人慘死,且死的不明不白?南修又為什麼將她送進七王府?白鴻離微一咬舌,貌似嬌憨道:“王爺可不是王爺了,該改口了。”林渠光哈哈大笑,撫上她白滑的臉龐:“明日登基大典一結束,朕就著手立後之事!”
白鴻離暗自驚詫:林渠光今日是怎麼了?竟對她如此上心?平日裏她雖貴為王妃,府裏好處可都是誕下子嗣的陳美人占著的,林渠光明明知道卻一句話都沒有,她一直以為他隻在裝裝樣子,如今怎麼性情大變,竟然欲要立她為後?
她咬唇思索後說道:“臣妾出身卑微,難以母儀天下,皇上切勿亂了曆朝規矩。”她當然不是假意推脫,隻是待了三年她已倦了戴著麵具的生活,公子的任務也完成了,自己應該也能順勢離開吧?她的如意算盤打得響,林渠光又怎會不知?
堂堂西朝新帝看著懷中明顯推辭的美人,心中無名之火頓起。他想到三年前白鴻離剛進府時就對自己假以辭色,三年來臨,她還是這樣,自己刻意的冷落一點用處都沒有。他不甘心,皇位江山都得到了,難道還得不到一個小小女子的心?他低沉聲音問道:“是你不願做朕的皇後?”
白鴻離用腳輕掃裙邊的紅燭,故意甜膩的說道:“怎會不願,隻是皇上不必為了我而震怒朝綱,新帝登基要穩住大臣,不可招人非議啊!”她最後一字拖得極長,隱隱有著撒嬌之味。其實她的心中也沒有把握林渠光會被魅惑,果然,他淡淡說道:“你這三年倒絲毫未變,還是一貫的使得大體,為朕考慮。”
“皇上三年來倒變了一些,變得對阿離更好了呢!”她也隻有努力裝下去,隻求他不要深究。
這一次似乎沒有這麼好運了。
林渠光鬆開雙臂,大手一掃掃開了亭中桌凳上的紅燭,坐了下來。白鴻離早存有離了他的想法,故而沒有踉蹌還端站著。坐著的男人拍拍手,明月湖邊等待著的仆眾快步端上酒水菜肴,忙乎了一會兒,較為狹小的桌上就擺滿了酒菜。
林渠光拿起銀箸,並不喚她坐下,徑直夾起一筷菜肴慢慢品嚐,嚼了幾下說道:“這是南方進貢的黑熊之心,你來嚐嚐。”白鴻離沒有就坐,隻站了偏首吃來臨一小塊。因不是家畜之類,微微有些腥膻。林渠光不待她嚼完又說道:“人都道黑心黑心,這黑熊的外表雖黑內心倒是丹紅一片,看來最怕還是外邊美麗內裏黑齪之人,這樣的人在身邊才不得不防啊。”白鴻離手指微顫,鎮定的放下銀箸笑道:“皇上九五之尊自能辨別身邊之人是何色之心。”林渠光微微一笑,又夾起另一菜肴放至她的銀碗:“這是上好的花露蘑菇,平日寄居於花樹皮上,日夜吸收花樹精華才能出此美味,阿離來嚐嚐。”
白鴻離到底是個聰明人兒,見他接二連三的刺激自己,心中警鈴大作。她夾起花露蘑菇慢慢咀嚼,心中思考著應對之法,吃的就慢下來。林渠光眯著眼看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慢慢吃完,也為林渠光夾了一筷:“這是皇上愛吃的萵筍,嚐嚐看?”她本欲放入銀碗,誰料林渠光握住她的手腕,欲直接送入口中,她微微鬆口氣,卻在發現他沒有咬住時心又提上了喉頭。
林渠光就這麼舉著她的手,定定的看著她,二人僵持了一陣,白鴻離的手都有些酸澀了,卻不敢多說一句。
冬風吹動白紗飄起打到二人的身上,白鴻離本來穿的就比較單薄,不多時便忍不住發起抖來。她勉強笑道:“皇上不愛吃麼?那換一個吧。”說完便要收回銀箸,林渠光卻用力一拉將她拉到身前,銀箸不穩萵筍灑在了他的衣衫上。
她慌亂的拿出手帕擦拭,林渠光沒有再行阻攔,隻幽幽說道:“髒了衣服,失了人心,朕真是失敗啊。”白鴻離不敢多說,細細擦著油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