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一張機(1 / 1)

允炆虛搭著張安的手正欲踏出大殿,忽然狂風大作,烏雲一層一層地堆疊起來,天空中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後來竟是愈下愈大,漸成暴雨之勢,嘩嘩如柱,無數水流順著殿簷的瓦鐺急急的飛濺下來,撞得簷頭吉獸丁當作響。天地間的草木清新之氣被水氣衝得彌漫開來,一股子清冽冷香。

張安看了看天色道:“皇上,天降大雨,看來一時半會停不了,不如請皇上、皇後娘娘去禪房小坐片刻。”

“嗯,也好。”來到禪房見裏麵安靜整潔房內燃著檀香,允炆由黃門服侍換上一身便衣微微皺眉推開了窗子:“下雨本來濕氣重偏要燃這種香,使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撤下去”宮婢急忙將香爐端走。

雨勢漸漸小了下來,忽然一陣綿綿渺渺,若有似無地笛聲傳來,在雨天顯得格外清幽。

允炆問道:“你們可曾聽到笛聲。”那笛聲錚錚淙淙,如巍巍青山,又似潺潺流水。

張安、李忠笑道:“回皇上,奴才似乎聽見一些,卻是很模糊,想是隔壁皇後娘娘雨天寂寞,差宮婢吹來消遣。”

允炆沒有說話想了想輕聲道:“來人,取傘。朕要出去。”

張安驚訝道:“皇上,這要上哪去?外麵雖然雨小了,但如果淋上身到越發不好了。”

允炆不耐煩道:“你這差使越發當得好了,朕去去就來。”

張安大驚,忙磕了兩個頭告了罪無奈道:“皇上稍等,奴才取了傘陪您一道去。”

兩人一路尋尋覓覓循聲來到後院,允炆啞然失笑:古人踏雪尋梅聞梅香而尋,朕卻要憑聲去尋吹笛人,所憑的亦隻是那清曠得如同幽泉一縷般斷斷續續的聲音,也隻是那樣輕微的一縷罷了。

遙遙地看見院中有一棵大樹,樹幹遒勁,枝葉甚是繁茂。樹蔭下麵,站著一個女子,玲瓏的瘦骨,從背後望去,仿佛弱不勝衣,有著說不出的窈窕。

一曲吹完,允炆雙手撫掌。竇綰聽到聲音唬了一跳,急忙轉過身來。

允炆見是大殿之中見過的笑道:“請問師父如何稱呼?”

惠平早已覺察到皇上已經到了,剛才的故作驚慌的一唬不過是做一做樣子。旋即不易覺察的抿嘴兒一笑臉上微紅,雙手合十道:“貧尼法號慧廣。尊駕怎樣稱呼?”

允炆隻是目光炯炯打量著她許久道:“請問師父俗家如何稱呼,為何總覺得甚是眼熟?”

女子道:“貧尼小字惠平。”

“是你?”允炆目光猛地一亮,驚喜道。上前一把攬住攥住她的手。?這樣的重逢,既是乍然,亦在算計之中。一時間空氣好像凝固了。

她輕輕抽手,卻被他握的緊緊地,奪手不出。頭垂偏在一旁半晌低聲道:“請尊駕顧及身份不要因為貧尼玷汙了您的身份。”

張安在旁喝道:“放肆!此乃當今皇上大漢天子,豈容你妄自菲薄。”

惠平身體已經軟軟跪下:“請皇上饒恕貧尼之罪。”

允炆回首示意道:“不妨事。你先下去吧。”張安不敢回去隻是遠遠站著。

允炆攜著她的手默默往前走,此時雨已經停了風輕雲淡。順著石板花徑小路來到一座小巧玲瓏的亭子裏,亭子旁海棠、桃花粉苞初放,鮮豔不可方物。

允炆負手而立目光中帶著憐惜:“那日大殿之上朕有心立你為後,隻是朕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

她心中明白是太後從中阻攔,見他言語裏絲毫不提及太後深知母子情深。輕輕道:“造化弄人吧。”

允炆道:“是啊,沒想到你我還有重逢之日。”

她幽幽道:“皇上有佳人在側怕是早已忘記惠平了。”

允炆道:“平兒,隨朕一同進宮吧。”

她輕輕搖頭含情凝睇道:“能再見皇上一麵以是極其珍貴,我哪敢在奢望長留皇上身邊呢。”

允炆的手壓在她的唇上,半是心疼半是責怪:“朕不許你這樣說。你剛才吹奏的‘長門賦’聲音哀怨,可是在怨恨朕嗎?”

因著天色晦暗,襯著她一襲灰白袍子仿佛是枝上一朵白玉蘭花,掣在雨意空濛裏一般。卻見她一雙澄若秋水的眼睛,盈盈的望著他,眼波流轉,明淨照人。哀哀道:“自從分別後,每日雙淚流。淚水流不盡,流出許多愁。我日日不過如此。隻是我已是修行之身實在不宜進宮。我會日日誦經祝禱皇上平安如意。”

他心下一動伸手溫柔地拭去我的淚珠,輕憐密愛道:“平兒,朕來想辦法好不好。”

“不”她麵色平靜緩緩道:“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有些事應該顧及一下皇家顏麵。如果皇上貿然接我入宮,來日我的身份會怡笑天下的。”雙手合十稽首道:“貧尼有事先行一步告退了。”微風卷起佛衣的素袖飄揚若水,越發顯得整個人如月宮離塵的仙子一般。

有一刹那的凝神戀戀不舍望著她的背影:“是啊,必得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名正言順的接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