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算是極客氣,思闕看了眼伊祁箬,見她點頭,方才退了出去,房門一合,沐子羽臉上的神色又變了一變。
她也說不好是哪裏變了,隻是覺得,比適才要真實一些。
他近前,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啟口:“帝姬,往後咱倆之間的交道是少不了的,您讓我好做,我才好讓您安生,可對?”
看著他這副神色,加上這樣的一句話,若是放在平日,她或許還有十分的取笑可談,可眼下,她困倦之中,又有些氣不順,一聽一見之下,便赫然動了氣,語氣極衝的反問回去:“我怎麼不讓你好過了?”
沐子羽沒有說話,隻是目光一掃,慢悠悠的看向幾案上的竹簫。
隨著他的目光望去,伊祁箬狠狠的一咬牙。
——溫孤訣!
隻是眼下不知道哪根筋搭的不對,她又重拾了那死鴨子嘴硬的老路數,後退兩步拉開同他的距離,坐在那兒背對著他,反咬一口道:“本宮還不想被人打擾呢,大人最好看好了門窗,往後本宮房中若是再進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大人最好想好他日該如何應對王上質詢。”
說罷,還氣極般的哼了一聲。
卻不知道,沐子羽看著她這樣,臉上的煞氣早已替換上了八分的怔愣,蕩然無存了。
良久,他忽然輕笑了一聲。
伊祁箬聽到那笑,愣了一下,想回頭看看他又發什麼瘋呢,卻硬生生的止住了。
就在她思考著這一聲笑的含義時,忽然間才發現,背後那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後,極近極近的地方。
一麵暗恨自己放鬆了警惕,一麵,她卻聽到他含著笑意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清涼涼的問:“生氣了?”
她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又聽他歎了一句:“嗬,我還沒氣呢,你氣什麼……”
你沒氣?你當我這倆眼睛是窟窿麼?伊祁箬心裏翻了個白眼兒,想是這麼想,出口卻極是冷淡的一句:“大人出去吧,本宮也要安置了。”
身後半天沒動靜,她耐不住性子站起來回過頭,就那麼毫無準備的對上他沉潤的眸子。
她不知怎麼的,微微怔在了原地。
——那雙眼睛,不笑時染著風流斐氣,笑時彎彎如新月,總是極好看的。
他倒不曾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起身嚇到,隻是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其實……你早就不住紫闕了,不是麼?”
伊祁箬沒弄明白他這句話有什麼意思。
她不答,他也不急,驀然間彎了眉眼,淡淡道:“你早就不住華顏殿了,宸極府非宮,這一句‘本宮’,還是蠲了吧。”
那眼神,很危險。
仿佛隻需要再一刻對視,她就能看清楚,那裏麵蘊藏著什麼意思。
“我……本宮如何自稱,還礙不著大人的事兒吧?”
強自鎮定的直了直背脊,她轉過頭,心中是下意識的不敢同他對視。
不敢。
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他卻道:“當然礙得著。往後你隻要同我打交道就是了,不是麼?那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自稱,行不行?”
他話音落地,伊祁箬倏然後退了一步。
冷冷的挑眉看了他一眼,她哼笑道:“大人還真是拿個雞毛當令箭了?就料定本宮沒有複起之日嗎?”
他的目光,忽然落寞了起來。
伊祁箬還沒習慣他這玩似的轉變,便見他抬起手,按上自己的肩頭,憂傷的看向她,問:“那就當是……為了這一劍,你給我一個報答,好不好?”
她心裏忽然生出一叢懷疑。
眼裏含著十分的擔憂與疑惑,她問:“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
她想了想,道:“像是中毒了。”
他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她的胡謅,卻迎著她頗為排斥的目光,近一步,來到她跟前。
她的眼神漸漸含上警告,他卻熟視無睹,緩緩地,抬起手。
“過去你是掌攝政之權的鎮國宸極大長帝姬。今日……你是我……”
——話不及說完,他的手,在這一刻,正好勾住她的麵紗。
“出去!”
厲聲一喝,她回過神一般,利落一個動作格開他的手臂。
沐子羽沒有繼續挑戰她的忍耐力。
慢慢的後退兩步,他勾起唇,臨走,道:“無妨,來日方長,我有得是耐心。”
——她看到,他走出去那一刻,分明帶走了溫孤訣的那柄竹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