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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著建立元老院,想盡辦法從德爾斐獲得神讖,這道“諭旨”上麵這樣寫著:“等你建好朱庇特(Jupiter)【21】神廟和米涅瓦神廟,以及把人民區分部族,再從部族分為家族以後,就可以設立有30位元老的會議,兩位領導人也包括在內;然後要經常在巴比卡(Babyca)和納西昂(Cnacion)之間將民眾集合起來,對於提議的事項付諸表決。市民有最後的發言權和裁定權。”這裏提到的“部族”和“家族”表示人民的區分;“領導人”就是兩位國王:“召集”參考阿波羅女祭司的說法是指“市民大會”;現在他們將巴比卡和納西昂稱為厄努斯(Oenus);亞裏斯多德說納西昂是一條河流,巴比卡是指河上一座橋梁【22】。他們在巴比卡和納西昂之間舉行市民大會,是因為他們沒有會議廳或建築物供集會之用。萊庫古認為裝飾的場地對開會毫無裨益,隻會帶來妨礙,像是繪畫、雕像和精細格子的屋頂,希臘人通常會用來布置聚會的場地,都會轉移與會人員討論實際事務的注意力。
民眾因此要在露天舉行會議,這個階層的人員不能提出任何意見,隻能就國王或元老院的提案投票讚同或拒絕。等到後來發生狀況,人民有時會借著增添或刪除一些字句,用以扭曲或誤解原案的意義。波裏多魯斯(Polydorus)王和狄奧龐帕斯(Theopompus)王【23】在諭旨或盟約中加上下述的條文:“要是人民做出不當的決定,元老和領導人可以合法解散集會。”那是說他們可以拒絕認可投票的結果,解散那些扭曲或敗壞元老院意見的人民。經過他們的安排,使大家相信這一點與諭旨的其他部分,都是來自阿波羅的指示,因而相關的做法獲得人民的同意,可以拿特提烏斯(Tyrtaeus)【24】的詩句作證:
斯巴達人到德爾斐向阿波羅請願,
祭司抄錄神讖就讓他們攜回家園;
天神指派的國王會熱愛這片土地,
全民大會坐在前排最赫顯的高位,
元老的席次接替平民安排在最後,
公平正直的諭旨為全國人士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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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萊庫古盡量運用上述方式就國家的架構安排可用的限製辦法,然而那些能夠繼承他的職誌的人員,發覺寡頭政體【25】的聲勢非常強大,已經具有支配的力量,為了抑止過於急躁的暴力行為,誠如柏拉圖所說,設法給它裝上控製的籠頭,那就是賦予民選官員的權力,這是萊庫古死後130年的事【26】。伊拉都斯(Elatus)和他的同僚在狄奧龐帕斯王統治的時代,最早獲得這項殊榮;有天狄奧龐帕斯受到皇後的責備,說他遺留給子孫的權力要比他得自先人者大為降低,他的回答:“不對,權柄非僅提升而且延續更久。”事實的確如此,等到特權減少到適當的範圍之內,斯巴達國王立即可以免除所有的猜忌和衍生的危險,從未遭到像梅西尼(Messene)和阿爾戈斯(Argos)【27】兩個鄰邦極其不幸的下場,他們的國王堅持嚴苛的特權,不肯對人民稍做讓步,落得玉石俱焚的局麵。
這兩個國家與斯巴達國土相鄰而且血統相近,任何人隻要見到他們處於叛變四起和施政不良的狀況,就會讓大家明了其中的道理,不得不欽佩萊庫古的智慧過人和先見之明。這三個城邦在最初興起的時候,各方麵的條件大致相等,要是彼此之間存有差異,在於梅西尼人和阿爾戈斯人占上風,尤其是最早所分配的疆域,他們認為比斯巴達更為完美【28】;然而這種好日子隻延續很短的期間,一方麵出自國王的暴虐無道,另一方麵由於人民的鷙悍不馴,很快造成混亂不安的局麵,所有現存製度全部遭到推翻;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那位明智的立法者,使國家的政體得到可貴的平衡和節製,真可以說斯巴達人獲得天大的福分。有關這部分在後麵我還要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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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院產生30名議員以後,他的下一個任務,也可以說是最危險的工作,就是進行土地的重新分配。從這方麵來說,絕多數人過著貧窮和困苦的生活,全部的財富集中在少數人手裏,貧富懸殊的狀況成為國家最大的負擔;因而他的目標是要驅除從而產生的傲慢、猜忌、奢侈和罪惡,特別是積習已深的弊病“不患貧而患不均”。他獲得人民的支持願意放棄產業,讚同重新分配土地,然後大家處於平等的立足點開始共同的生活,功績成為出人頭地唯一可走的路途,衡量人與人之間差異的標準,在於惡行的羞辱和美德的稱譽。
萊庫古等到人民同意這些建議,按照程序馬上開始實施,他把拉科尼亞(Laconia)【29】的一般農地劃分為3萬份麵積相等的單位,附屬於斯巴達市府的土地有9000份;後麵這些土地他分配給斯巴達人,至於其他的3萬份分配給拉科尼亞地區的公民【30】。有些作者說他隻有6000份分給斯巴達的市民,波利多魯斯王又多加3000份;其餘作者的說法,萊庫古僅分配4500份,波利多魯斯將這個數目加了一倍【31】。每一份土地平均每年為家庭的主人生產大約70蒲式耳(bushel)的穀物,他的妻子還有12蒲式耳,加上適當比例的油和酒。萊庫古認為這些糧食足夠維持他們的身體,獲得良好的健康和力氣;他們最好沒有多餘和無用之物。傳聞在土地重新劃分以後沒有多久,他在收獲的季節從外地旅行歸來,途中經過剛剛收割的田野,看到許多大小相等形狀相若的穀堆,向旁邊的人笑著說道:“據我看來,整個拉科尼亞就像一份家產,剛剛才分給眾多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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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庫古對於這項措施感到意猶未盡,決定也要把人民的動產加以分配,眾人之間不再存有可憎的差別與不公:他發覺公開進行這項工作,將會麵對極為危險的處境,於是采用另外的辦法,運用謀略來排除人們的貪婪。他下令收回全部的金幣和銀幣,隻有一種鐵製的錢幣能夠流通,很大的重量和額度才有何其微小的幣值,因而儲蓄價值10米那(mina)的錢【32】,就要占用一個有相當空間的小室,搬動它需要一對公牛來拖【33】。等到這種通貨開始發行,很多罪惡馬上在拉棲戴蒙絕跡,誰會向別人去偷盜或打劫這種錢幣呢?一種物品不易隱藏,據有也不能增加光彩,切開以後就無法使用,誰又會費盡力氣去奪取或是當成賄賂接受呢?這種鐵幣在製造的時候,燒得熾紅以後浸在醋裏淬火,隻要斷裂或切割幾乎無法重鑄。
接著采取相關的步驟,他宣布一切無用或多餘的工藝為非法,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大聲疾呼加以反對,這些職業自然會隨著金幣和銀幣的停用而消失,因為現用的通貨不適於支付精致的製品;鐵幣的運輸不便,即使想盡辦法出口,在希臘其他地區不能流通,徒然惹起大家的訕笑。現在他們沒有錢財購買外國的商品和小件器具,商賈也不把船貨運到拉科尼亞的港口;修辭教師、遊走四方的卜者、妓院的老鴇、金匠和銀匠、雕塑家以及珠寶匠,不再涉足一個沒有金錢的國土,奢侈的風氣逐漸喪失供養和滋長的環境,不必多費力氣就會慢慢消失於無形。富室比起窮人占不到多大好處,他們的財富和積蓄沒有辦法拿出來,藏在家裏變得一無是處。在這種狀況之下,卓越的工藝技術表現在普通家用物品上麵,像是床架、座椅、餐桌以及家庭主要的器具,製作的時候特別考究,尤其是他們的杯子,誠如克瑞蒂阿斯(Critias)【34】所述,曾經風行一時,受到士兵的喜愛和爭購。因為他們無法避免要飲用渾濁或難以入目的水,而這種杯子的顏色可以用來掩飾不致引起反感,它的造型使得泥沙和雜質附在杯底,隻有比較幹淨的水流進飲者的嘴裏。就這些改革來說,人民應該感謝立法者,他讓工匠不要浪費時間和力氣去製造無用之物,對於日常應用的器具,就會表現技巧使得成品極其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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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立法者第三項也是最主要的措施,就是對奢侈的生活和財富的欲望給予更為有效的打擊。他製定條例要大家一起用餐,吃相同的麵包和食物,種類都有明確的規定;再也不能留在自己的家裏,躺在昂貴的臥榻上麵,擺著鋪設華麗的餐桌,一切無須自己動手,就有供應商和廚子在旁伺候,像貪食的牲口在角落裏養肥,不僅心靈開始墮落就是肉體也受到敗壞,暴飲暴食和毫無節製使他們變得孱弱不堪,需要長時間的睡眠和熱水浴,喪失工作的能力;總而言之,就像不斷生病需要人在旁邊照料和服侍。完成重大的改革的確是一件了不起的工作,要是按照狄奧弗拉都斯(Theophrastus)【35】的說法,更偉大的成就是使財富失去引人垂涎的特性,消除自古以來其所以成為財富的本質;富人既然不得不與窮漢同桌進食,那就不能享用自己的富足,即使用欣賞或展示的方式來滿足虛榮的心理,也是行不通的事。
有句常常聽到的諺語:財神普祿都斯(Plutus)是個瞎子【36】;除了斯巴達以外,在全世界所有的地方都能證明所言有誤。財神在斯巴達不僅盲目,而且如同一幅畫像,沒有生命也不能行動。有人想先在家裏進食,再到公共食堂敷衍一下,同樣不受到容許;在大庭廣眾之間要是不能與旁人一樣的吃喝,難免受到貪圖享受和過於柔弱的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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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項法令特別激怒較為富有的人士,使得他們聯合起來共同反對萊庫古,開始謾罵不已接著向他投擲石頭,最後隻有逃離市場到神聖的場所去避難,所幸他比大家都跑得快,除了一個名叫阿爾康德(Alcander)的年輕人,這位青年倒也不是缺乏才幹,隻是個性衝動脾氣暴躁,跟在萊庫古的身後距離很近,當他轉過頭來看是誰追得這麼緊的時候,那個青年就用手持的木棍打他的臉,連一隻眼睛都被打得紅腫起來。這個意外事件並沒有嚇倒萊庫古,他也不會因此而感到氣餒,反而突然停下來,讓同胞看他那破相的臉和打腫的眼睛。他們看到這種情形不僅驚慌而且感到慚愧,就把阿爾康德交給他任憑處置,然後護送萊庫古返家,對他受到虐待表示無限的關懷。萊庫古感謝他們的照應,除了留下阿爾康德就讓大家回去。
他把阿爾康德帶進家裏,無論是言語和行動都沒有出現嚴苛的表示,隻是叫身邊的人員下去,交代阿爾康德在旁服侍他用餐。這位青年是個胸無城府的老實人,對於萊庫古的吩咐毫無怨言,就這樣共同生活在一起,使得他有機會發現,萊庫古的性情溫和寧靜,言行非常嚴謹知道分寸,工作勤奮努力不懈;因而使他從敵視的反對者變成最熱心的敬仰者,告訴他的朋友和親戚,萊庫古並不像大家所想那樣,是一個性格陰鬱和行為乖張的人,事實上他是世上最善良溫和的長者。萊庫古對這個人犯下錯誤所施予的處罰,使得蠻橫和衝動的青年變成斯巴達謹言慎行的市民。
為了紀念這次意外事件,萊庫古興建一座米涅瓦神廟,取名為歐普蒂勒提斯(Optiletis),多裏斯語的optilus出於ophthalmus意為“眼睛”;不過,有些作者像是戴奧斯科瑞德(Dioscorides【37】,曾經寫出一篇有關斯巴達政治體製的論文),認為隻是受傷並沒有被打瞎,建廟是為了眼睛的痊愈表示感恩之心;經過情形倒是真實不虛,自從發生此一不幸事件以後,拉棲戴蒙人參加公眾集會規定不許攜帶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