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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天子才忽然詐常自碧,常自碧也是措不及防,一時間臉色露了端倪。那常自碧卻硬撐著問:“陛下在喚誰?”天子說:“你。”常自碧卻笑道:“陛下記錯了,臣姓常……”天子卻冷淡地打斷了他:“愛卿觀人於微、善於體察聖意,必然知道朕平生最恨繞圈子打啞謎。”常自碧那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腔,但嘴裏吐出的語音卻是平靜的:“臣當然知道皇上喜歡直腸子的人。那臣也就直說,簡單的一句,臣不是柳祁!”天子已經篤定了他的身份,但卻沒有耐性慢慢盤問他,要知道,想從柳祁口裏套出真話也不是不費功夫的。天子不願意浪費這個氣力,因此他說:“朕說你是,你就是!”柳祁反而辯無可辯:“陛下既然這麼說了……”

天子又淡然一笑,說:“還是你想讓夏炎盛問你這一題?”柳祁聽了“夏炎盛”這三個字,背脊也是浮起一層冷汗。他知道夏炎盛非常擅長嚴刑逼供,經過他的手,掉一層皮也算輕的了。但這皮肉之苦倒在其次,讓柳祁震撼的是,這句話表明了夏炎盛暗中背叛了太皇太後,已經投靠了少帝。

柳祁細想來,卻又不覺得意外了,夏炎盛雖然曲意逢迎主上,但他到底還是武將之後,腹中滿腔抱負,完全是為了討太皇太後的好才當起了探子酷吏,又被太皇太後當成狗一樣使喚,日久難免不生怨。且太皇太後年事已高,皇帝卻青春年少,跟著誰比較有前途,也是一目了然的。

想到夏炎盛已經是天子的人,而天子又得知了一切,柳祁想著自己還是老實點招認算了。天子能這麼明白地跟他說,就是沒想要他的命。天子相信他柳祁撿了一條命還要爬回來京城,就是為了殺太皇太後報仇。這也不假,柳祁確實想著要借皇帝的力量殺死太皇太後。皇帝也需要他。

在那之後,天子卻隻字未提常自碧是柳祁的這件事,仿佛不曾發生過一般。今天,少帝卻忽然將他召來此處,屏退眾人,喊了他一聲“柳祁”。柳祁慌忙跪下。少帝卻說:“免了吧。”柳祁便慢慢站了起來。少帝依舊看著湖水碧波,眼波是凝矚不轉,嘴唇又輕輕開啟:“朕一定要廢後。”柳祁忽然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心中忍不住雀躍起來,蒼白的臉上浮現起興奮的紅暈:“當然,皇上所言當然……皇上是天子,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皇上要殺太皇太後了。

太皇太後要死了,常無靈還能活嗎?

柳祁那漆黑的眼瞳裏似掉進了星星,閃爍著希望的光芒。他的興奮有些超乎天子的想象。但天子很快又覺得合理,畢竟太皇太後害了柳祁全家,柳祁恨之入骨也是當然的。天子對柳祁說道:“朕打算讓夏炎盛辦。”柳祁連忙笑道:“依臣看,讓夏炎盛固然辦得,隻是也不好看了。不如讓常無靈辦,神不知、鬼不覺,自然而然的,皇上這邊也能省去很多麻煩。”天子聞言有些錯愕:“讓常無靈?”柳祁便道:“他的醫術如此神通,又一直侍奉太皇太後,由他下手最為合適。”天子卻沉默不語。柳祁知道天子是不太信任常無靈,故他繼續說道:“常無靈當年能夠幫助柳祁假死,就已經是死罪了。如今叫他去做事,他哪裏還有退路呢?”天子便道:“他果然可靠?”柳祁便道:“臣能大膽舉薦他,自然是認為他可靠。若皇上實在不放心,可讓夏炎盛在旁監視就是了。”

皇帝卻道:“事情完了之後……”柳祁知道,常無靈醫術太好,又缺乏仁心,還參與到皇帝毒殺太皇太後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皇帝肯定不願意留他的。柳祁想要的就是這個。故柳祁便說道:“事情完了之後,臣會處置好他的。”皇帝聞言一怔,卻道:“他莫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柳祁嘴邊浮現一絲虛無的笑:“難道夏炎盛沒稟報皇上?還是他們內衛府沒有監視常家醫館?常無靈是救我還是辱我?”

天子和夏炎盛經常和柳祁見麵,但神態都很自然,讓柳祁幾乎想騙自己說他被虐的事無人知。但這是不可能的,皇帝既然起了疑心就把他家底都查穿,不可能不讓內衛府監視常家醫館。常無靈在家裏做事非常隨意,對柳祁**淩辱的事情,天子大抵是知道的。

天子倒總似一個悶葫蘆,聽了柳祁這突破底線的話,神色是絲毫不變,隻微微頷首:“朕知道了。”雖然天子內心想說的是:“朕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你們之間的情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