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被廢,勢在必行。
而廢後,和其他所有皇帝的政令一樣,最大的阻撓都來源於太皇太後為首的外戚。但少年天子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該幹嘛幹嘛,太皇太後生病,他伺候得跟個孝子賢孫一樣,誰也比不上。柳祁原本觀望著,認為天子大概會一直隱忍,直到熬死太皇太後。畢竟太皇太後年紀大了身子不好還天天玩男寵,活不了多久的。天子年紀那麼小,還怕將來無望嗎?天子突然起了殺心,也是有點出乎柳祁意料。
這背後的曲折,柳祁是不知道的。原來不是天子坐不住,他向來泰然,是太皇太後終於忍不住,命令夏炎盛向皇帝下慢性毒。夏炎盛一看這立大功的機會到了,連忙將此話向皇帝稟報。天子得知後也不甚驚訝,但所謂敵不動、我當然不動,但敵欲動、我就要先動了。
“隻要太皇太後一死,我就能向皇上討旨,親手殺死常無靈。”柳祁心中欣忭不已,“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到時候常無靈的表情。”
常無靈到時的表情,柳祁現在是不知道的。但柳祁現在的表情,卻看在常無靈眼內,那眉梢眼角都是如沐春風一般,是少見的生動活潑,端的是風情無限。常無靈看著柳祁這張忽如春花綻放的臉,便知道:“這家夥又在想什麼害人的毒計了吧?”常無靈大抵是猜對了,卻不知自己就是那甕中之鱉。
常無靈伸手攬住柳祁,低頭索吻。柳祁興致不錯,便昂著頭奉承著,也感覺到腰部被攬得更緊了,加上這熱吻,使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也就是這麼一會子,柳祁已被弄得衣衫不整,他卻又似想起了什麼一樣,輕輕將常無靈推開,說道:“哥,你似乎很久沒有打我了。”
常無靈聞言一怔,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又想:不打就不打,難道柳祁還想討打嗎?
柳祁果然是來討打的,隻問道:“哥為什麼不打我了?”常無靈便冷冰冰地答道:“怎麼?三天不打你,你自個兒倒皮癢了?”柳祁輕聲笑了,好像是譏笑,卻不知是自嘲還是嘲人:“在哥的眼內,我不就是個賤`貨嗎?”從前床事之中,柳祁總自稱騷浪賤`貨,常無靈聽他這樣,也是受用的,卻也不知怎的,現在常無靈聽見柳祁自稱賤`貨,卻又快活不起來,臉上不自覺的就露出了尷尬的神色。柳祁原本想要常無靈打打自己,熬點皮肉之苦,來坐實他在皇帝麵前說的話。畢竟最近他和常無靈關係太好了,不知道內衛府那邊會不會跟皇帝說些什麼。如今柳祁仔細打量常無靈的神色,便知道現在自己要討打,估計常無靈也下不了手。常無靈沒好意思看柳祁,便也看不出來那柳祁眼中的嘲諷之色更濃,其中也夾雜些許失望。這默了半晌,常無靈幹咳了兩聲,說:“我也該入宮麵見太皇太後了。”柳祁看了看鍾漏,問道:“這也比平常早了。”常無靈卻道:“無妨,聞說聖上龍體欠安,太皇太後命我前去診脈。”
柳祁聽了這話,便覺得大有文章,思前想後一番,卻握住了常無靈的手,滿臉憂慮地說:“若陛下與太皇太後意見相左,哥要站在哪一邊?”常無靈聞言,眉心微動,卻道:“我不過是一介草民,哪裏輪到我想這個?”柳祁卻道:“那如果他們都有用到您的地方呢?”常無靈聞言一怔,便道:“我不能想象。”柳祁卻將常無靈的掌貼到自己臉上,沉聲說道:“在您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您就知道您是背叛太皇太後,更遑論……更遑論樁樁件件柳祁曾指使過您做的事……”常無靈心中了然,問道:“你是叫我為皇上效力嗎?”柳祁無奈說道:“這就是你我的出路了。”說著,柳祁動情地滴下兩滴鱷魚淚。常無靈不自覺地用拇指揩去柳祁眼角的淚痕,說道:“我懂了。”
太皇太後命令了夏炎盛找內務府間人去給皇帝下毒,皇帝也很順從她心意地染上了疾病。太皇太後卻還是不太放心,便安排常無靈去給皇帝診脈,好確認皇帝真的中毒了。而常無靈到了太皇太後跟前,便肯定地說:“聖上確實有中毒的跡象。”太皇太後這才安心下來,她想著總不可能夏炎盛和常無靈都出錯了。
柳祁一個人在家裏,盤算著怎麼讓常無靈祭出蒙塵的鎖鏈和小皮鞭。
想想都有點變態。
魏宅原本是傅魅的家,傅魅後來和太尉住一起了,這宅子便讓給了魏略。魏略升了好幾次官,也沒有換地方住,也算是表現自己純樸節儉的美德。
柳祁站在這庭院之中,略有些恍惚,這兒已經沒了一點傅魅昔日住過的樣子。他記得,以前傅魅在這個院子裏種滿梧桐樹,一到時節,菶菶萋萋綠漸滋。現在這兒,卻已是疏梅帶雨開,瘦竹隨風擺,頗為蕭瑟。魏略到底不似傅魅喜歡熱鬧富貴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