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聖上降了密旨,方治忠見旨意,心中歡喜。繼女果然有義,掛念不忘,我想柳上傑隻有此子,如今將樹春引了養親之例,便保得無罪。主意已定,行文到了嘉興,魏老爺大悅。遵照文書辦理,提出魏光,沐浴更換衣巾,打發內丁兩個,同公子去到馬府中拜見國太。國太大喜道:“難得公子俠氣救人,吉人原有天相。”
魏光道:“感沐娘娘恩德如山。結草銜環,難以圖報。”
國太大喜,備酒請了魏奶奶江氏,然後魏光拜見,國太認做繼子,合府官員俱曉得是聖上旨意,加倍奉承,送禮賀喜。魏光在人之前,隻說是杭州柳樹春,不敢露出真名。再說花奶奶淩氏,聞知柳樹春遇赦出牢,便起了陰陽之心。叫春香道:“爾悄悄與爾哥哥說知,叫他將樹春殺死,取了首級回來見我。即時賞他三百兩銀子。”
春香聽見此言心下沉吟,主母這等狠心!我若不去,她必怪我。等我與哥哥再作計較罷。即答應來至外邊,見了花昌,那花昌時常怨著淩氏平日間輕待他,如今正在想著淩氏,恰好妹子出來,說道這般話,心中更加著惱。可恨這賤人心性如此惡毒,不免先賞她一刀。春香道:“這個使不得,爾先到國太府中,悄悄將情由說與柳相公知情,叫他速速回家,不可在此住的。恐有禍患臨身。然後回來,隻說柳樹春早已回家,豈不兩全其美。”
花昌聽了妹子之言,即到國太府中說明其事,魏光道:“多承美意,我自有道理,不用煩惱。”
花昌隨即退歸與淩氏說:“樹春早已回家去了,如今不在此地住的。”
淩氏道:“既然回家,爾可到他家用心設計,不可露出機謀;若能取得首級前來,決不騙爾銀兩。還要另眼看待。”
花昌乘機道:“少奶奶先將這三百兩銀子賞與小男,一刀成功便了。”
淩氏欲報此仇心切,見花昌之言,信以為真,便取了三百兩銀子與花昌。花昌接了銀子出來,春香問道:“哥哥爾當真要去殺害他麼?”
花昌應道:“妹子,你真實癡呆,我若果然要害他,豈肯依爾之言,指他脫逃?我想起來,妹子,爾在這裏,也沒有怎麼好處,到不如同我一齊去國太府中安身,免管些是非的事,樂得安閑。”
春香道:“哥哥說得有理。今夜就在秀城橋相等妹子便了。”
花昌說是,即先到國太府中說知,臨晚便至秀城橋等候。且說春香挨到定更時分,取了首飾釵環,打一個小包藏好身中,悄悄出了後門。來至秀城橋,同了花昌望國太府中而來。見過國太,便將淩氏欲謀害之事說了一遍。國太稱讚二人不已。
自此兄妹就在國太府中居祝淩氏以為得計,此去必然殺害柳濤,此恨可消。次日聞知春香不見,隻道有什麼奸情懼怕逃走,並不疑及同花昌脫逃之事。再說樹春主仆同了柴君亮一路而來,早已聞知恩赦,魏光已經出獄。隻因依法悟禪師之言,快快回歸,所以亦不敢往嘉興耽擱,一直回家。合府家人俱皆大悅,柳太太一見,猶如拾得奇珍異寶一般。樹春跪在地下,口稱:“孩兒不孝,久離膝下,使母親擔憂。皆孩兒不肖之罪。”
柴君亮亦上前見禮,柳太太問道:“我兒別後之事,我已知道。隻有遇拐情由,未曾曉得。”
樹春便把遇拐之事,並法悟禪師怎麼醫治說了一遍。柳太太道:“不是為娘的埋怨爾,若有疏虞,豈不誤了我桑榆晚景無靠?我兒作事差了!”
不一刻酒席已備,郎舅二人左右坐下,中間柳太太坐的。柴君亮又談起:“眾姐妹不知有回家麼?”
樹春道:“大舅我曉得了。”
柴君亮忙問道:“妹丈曉得怎麼?”
樹春道:“我料她們一班姐妹,皆是潑天大膽,如今決無回家。必定往山西擒捉宋文采。”
柴君亮笑說:“以我想來,情實有之。”
柳太太道:“想她們如果到山西,實在無見識,倘然在外流失,父母家中哪裏得知?”
柴君亮道:“算來還是我的本事低等,所以被這宋文采走脫歸山,生了牙爪,待俺再到山西出力,幫扶妹子擒拿這廝,碎屍萬段,方泄其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