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太見錢塘縣辭去,一時心亂如麻,即命家人柳勇、連福,並帶兩個丫環,雇下船隻,往嘉興而來。不一日船到碼頭,柳勇先去稟知郡太,郡太吩咐打轎迎接,進入內堂見禮。賓主坐定,敘了寒溫。柳太太欲要開言,一時難以出口。郡太見此情景,忙問道:“不知太太有何心事?欲言不言?”
太太見問,隻得將魏烈被害之事,說了一遍。郡太聞言大掠,一時忍不住流下淚來道:“如今怎生是好?魏烈若還是我親生的,隻索罷了;但是過繼螟蛉的,隻怕魏老爺不肯甘休呢。”
柳太太道:“總求郡太曲折周全。”
郡太隻是哀傷,不得言語。柳太太再三勸解道:“郡太不必煩惱了,我兒若得回家,送到府上侍奉便了。”
郡太止淚道:“豈有此理,老身已沾過令郎大恩,無可為報,女兒在家之日,描下令郎圖像,老身親自在朝夕禮拜。”
柳太太忙問道:“如此說圖像在哪裏?”
郡太便攜柳太太手入房而去。柳太太定睛一看,果然一幅丹青畫圖,掛在壁間,形容與孩一般相似,心下想道:“原來如此,我們何福消受得起皇親日夜禮拜?故此患難連綿,不得斷絕。”
便叫丫環除取下來,向郡太道:“我幾何等之人,怎經得貴人禮拜?待老身帶回家,早晚看看。”
郡太道:“老身無可報答,不過一點敬心而已。”
二人又談些閑話,柳太太辭別下船,回家而去。看官聽說,馬昭容自進皇宮之後,心中常記著樹春恩德,怎奈在宮不能禮拜;自從柳太太在郡太府中收了書圖,郡太亦住了禮拜。所以樹春的災難一盡消除,此是後話,下回解明。
當下郡太乘著小轎,往見魏老爺夫婦,說及魏烈被害之事。魏老爺夫妻聞言,放聲大哭。郡太隻得勸解一番,魏老爺方才止淚,即差人往錢塘四處尋覓屍首。再說蘇保有了三百兩銀子,就在柳府西首,尋了一所房屋。此座房屋,原是柳府之業,隻因先前住的不甚安然,所以如今搬空,無人居祝蘇保想道:“這間房屋,若非有什麼財物在那裏,故此沒福的不敢居祝我蘇保是不怕的,得了個大財,也未可知。”
即擇一吉日搬了進去,開張麵店,甚是鬧熱。到夜間時分,每每作怪,或恍惚見披頭散發之鬼,或冷風吹得透骨皆寒。蘇保疑心隻有財物在那裏,全然不怕。到也無甚相犯。況他是膽大之人,卻也習以為常。再說印然禪師帶了樹春、柴君亮、柳興,一直來到豹頭山,尋著了法悟禪師。這法悟禪師,又號淡然,乃是有德之僧,在豹頭山修行,過去未來之事,盡皆知曉,與印然有師兄弟之稱,當下印然便將樹春被拐子用毒藥所傷情由說了一遍,今日特來求懇師兄解救。法悟撣師笑道:“此有何難?”
即命童子取一服丹藥,用薑湯半盞溶化,與樹春服下。那樹春覺得遍身酥麻,頭暈眼花,冷汗淋漓,咬定牙關,一時立腳不住,仰後一跌,在地下滾來滾去。柳興歎道:“不好了,此藥必定是砒霜,我大爺與爾無冤無仇,何故害他性命?如今欲求生,反求一個死。”
印然道:“休要著急,師兄此藥,乃是仙丸,停一刻必然見功。”
柳興正在著慌之際,隻見樹春在地下爬起來,開得出聲叫道:“師父,徒弟開口了!”
柴君亮與柳興俱皆大喜,樹春道:“我方才服下此藥,入咽之時,痛得如油沸腸肚一般。恨不能地下鑽進去,停一會兒,方覺快活。”
即上前拜謝法悟禪師道:“多蒙師父相救,此恩此德,沒齒不忘。”
法悟禪師笑道:“快快打點回去,日後還有再會之期。”
樹春應道:“既如此,徒弟即便辭別回歸罷。”
印然禪師吩咐柴君亮道:“徒弟,爾可與樹春回去,我不及同行了。路上須要小心。”
三人即時拜謝法悟禪師並印然禪師,一路起程回家。且說英宗天子年逾花甲,傳位太子,立馬昭容為正宮皇後。郡太稱為國太。大赦天下除十惡大罪不赦。其文武官員,依例加升。是日新君退朝,馬後接駕,隻因心中難忘柳濤之德,見其罪不在赦內,便乘機奏明其事。天子沉吟叫道:“禦妻,爾休煩惱,待朕降密旨一道,命爾繼父於中排解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