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貞兒說:“我知道。這件事我會有分寸的。我總覺得是竇如海在向我托夢。”
喬韻兒說:“娘娘,好端端的又怎麼會突然想起竇如海了?”萬貞兒說:“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停止對他的尋找,我總覺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骨。我也數次派人去垂問被罰在孝陵種菜的大太監牛玉,他是竇如海事件的親曆者,我總覺得他會知曉什麼,但他一直不肯露口風。直到數日前他病重垂危,特命身邊服侍的小太監飛馬報與我一封書信,信中隻寫了一個地址。我問送信的小太監,這是何意。小太監說,他也不知,牛玉公公隻叫他送信,並未說明信中是何內容。我急忙派人和小太監一起趕回孝陵,牛玉卻已經過世了,我想問什麼卻再也問不到了。”
喬韻兒也有些奇怪地說:“牛玉臨死前給娘娘送信?所為何事呢?”萬貞兒說:“我也想知道牛玉的意圖呢。沒辦法,我隻得讓段英找幾個信得過的人去尋找書信裏的那個地址,那是山西呂梁山一帶的一個村子。因此我預感到這個地址隻怕是和竇如海有關。因為竇如海當年就是在前往山西大同兵營的途中失蹤的。段英派去的人已經走了幾天了,這幾日,我心神不安,日裏恍惚,夜裏也是睡不著。皇上也有數日沒來我這裏了,我夜裏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清醒時似乎能聽到皇上和楊恭嬪、嶽美人在一起時的狎笑嬉鬧聲;迷糊時似乎就看到竇如海滿身鮮血淋漓地向我走來,還向我述說著什麼。我卻隻是聽不清。”
“娘娘,您隻怕是被癔症魘著了,讓太醫給您開副安心寧神的方子來吃著。”喬韻兒說。
萬貞兒說:“安神湯也喝了不少了,但效果不明顯。這心病終須心藥來醫,我現在就盼著山西那邊的訊息早點兒傳來,也好讓我早日心安。”
半月後,正是春雨霏霏、落紅遍地的暮春時節。晌午後,萬貞兒正在隆禧殿內的如來佛祖前燒香叩拜祈福,並在佛前焚燒自己親手抄錄的《地藏經》、《阿彌陀經》、《金剛經》、《心經》、《往生咒》等超度亡靈的佛經,喬韻兒在旁協助。
一會兒隻見小蘿急匆匆地進來了,伏在萬貞兒耳邊說:“娘娘,段英公公說,派往山西的人已經回來了,段公公已經接見了他們。段公公讓奴婢來告訴娘娘一聲,問娘娘預備什麼時候見他們?”
“現在就見!本宮已經等他們好久了!”萬貞兒一聽,急忙從跪著的蒲團上起身,突然覺得一陣昏眩,不由眼冒金星,身子搖晃了幾下。喬韻兒忙扶住了她。
萬貞兒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回安喜宮,段英和派往山西的差役已經候在東暖閣了。
“下官錦衣衛百戶周浩天拜見貴妃娘娘!”一名錦衣衛軍官裝扮的中年男子給萬貞兒行叩拜大禮,他身材魁梧,臉相忠厚,麵有經曆長途跋涉後的疲憊和風霜之色。
段英介紹道:“娘娘,這是山西之行的錦衣衛首領周統領,他從前是西廠提督汪直手下的得力幹將,西廠被撤後他被分配到京師錦衣衛當差。汪公公被貶往南京時,臨走前把他留在京師托付給奴才,說貴妃娘娘若是需要用人,此人就是可堪大用的人才。因此此番去往山西,奴才就是安排周統領負責路上所有行程和事宜。”
萬貞兒說:“辛苦了!段公公要好好賞賜周統領和所有上路的錦衣衛兄弟!”
段英說:“差役們一回京,奴才就按娘娘的意思重賞了各位。這位周統領是特意入宮親自向娘娘稟報此次山西之行的具體行程的。”
萬貞兒說:“周統領辛苦了!此番去山西,可有什麼收獲?”周統領拱手作揖說:“啟稟娘娘,卑職照著段公公給的地址日夜兼程趕往山西,那是山西呂梁山裏的一座小村子,地址上是說明要尋找一個叫毛希鈞的老族長。卑職一路找過去,隻找到了毛希鈞老人的兒子。他說他父親已經於五年前去世,臨終前交代他,若是哪一日京城朝廷有官家人來找,就讓他帶著去找一處地方。我們跟隨毛族長的兒子來到山裏的一處墳塋,墳塋上已經遍布青草,墳前立著一個石雕的墓碑,墓碑上寫著‘大明神機營竇如海、尚銘青之墓’。墓碑是天順四年秋立的。段公公事先說明,卑職此行也許是和一個叫竇如海的人有關。所以卑職就給那墳塋、墓碑和碑文都詳細畫了像,還挖掘了一些墳塋上的泥土和青草帶了回來。”
周統領說著,就呈上一卷畫像和一個白布口袋。段英把畫卷展開在萬貞兒麵前。畫卷上用工筆細細描繪了荒山野嶺中的一座墳塋,這墳塋比一般百姓的墳墓要闊大些,墓前矗立一尊石刻墓碑,墓碑上鑿刻的文字很清晰:
大明神機營竇如海、尚銘青之墓天順四年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