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韻兒扶著萬貞兒到東暖閣時,梁芳和韋興已經在那裏候著了。經萬貞兒之手提攜的心腹大臣中,萬安雖是內閣首輔,但是外臣,不容易入宮覲見,都是通過他侍妾陳氏入宮來與萬貞兒通密折套近乎。汪直以前常隨侍在她身邊,但自從升任西廠提督後,經常被皇上派往外地督軍,倒難得與貴妃娘娘會麵了。
隻有這梁芳和韋興,他倆擔任皇宮內庫的正、副總管,身居要職,專門掌管國家社稷和皇上的庫銀財寶。皇上信賴他倆,他倆又是萬貞兒的心腹,經常以各種名義去全國各地采辦物件,又不忘孝敬萬貴妃一份。兩人還是太監內侍的身份,出入皇宮方便自由,因此就時常有和貴妃娘娘見麵的機會。這二人和萬貞兒混得很熟,說話也比較隨意,不似內閣首輔萬安給貴妃娘娘寫密折時那般拘謹小心。
“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恭祝娘娘鳳體安康,福壽綿延!”見到萬貞兒進殿,梁芳和韋興爭著給她行叩拜之禮。
“段英說,你們倆有要事急著要向本宮稟報,所為何事?本宮還很少見到你們兩個心急火燎似被猴爪撓的樣子。”萬貞兒坐下,悠悠地說。
“貴妃娘娘,請救奴才一命!”梁芳忽然放聲大哭,膝行至萬貞兒腳邊,磕頭不已。韋興也效仿他,哭天抹淚地匍匐在她腳下。萬貞兒皺起眉說:“這就奇了。你們兩個是宮中權勢極大的人物,看管皇上的庫房,等於是國庫的大管家,不知有多少人要求著你們倆,連皇上也要對你們另眼相看。又何來救命一說?”
“娘娘,還真是皇上說的,今後有人要取咱倆的性命呢!”梁芳眼淚巴巴地說。
萬貞兒說:“說清楚點兒,無緣無故的,皇上怎麼會說要取你二人性命?皇上曆來就是好性子,本宮會不知道?定是你倆做了什麼不可饒恕之事,皇上才會說出這種恨得牙癢的狠話來。”
“啟稟娘娘,皇上前幾日去巡查庫房,對照名冊,發現內庫裏的庫銀少了許多,前幾朝積攢下來的七窖金子也所剩不多。皇上就很生氣,說那麼多的金銀都用在哪兒了?怎麼都不見了?”梁芳看著萬貞兒,模仿皇上的表情和語氣說,“奴才就說,主要都是花在宮廷采買和為貴妃娘娘禮佛還願修建廟宇上了。皇上就怪罪奴才和韋興身為內庫總管,卻大肆奢侈和浪費。皇上還說:‘朕就是不追究你們的罪過,將來還是會有人追究責罰你二人的!’”
梁芳接下來哭著說:“娘娘明鑒,內庫的不少金銀,奴才並沒有中飽私囊,而是都奉娘娘您的命令,在全國各地興建‘香火院’禮佛燒香還願,這自然是一筆大開支。還有曆年去各地采買,孝敬給娘娘、皇上、太後還有各宮嬪妃的珍寶和奇貨,這都是要花錢的。皇上的意思,縱使他不治奴才的罪,日後太子繼承大統後隻怕也要治奴才的罪。奴才懇請貴妃娘娘救救奴才!”說著,他就伏地叩拜不已。
韋興也跟在他身後叩拜,嘴裏也說:“求貴妃娘娘救救奴才和梁總管!”萬貞兒不由皺眉說:“太子日後要治你們的罪,本宮又如何能救得了你們?隻怕到那時,本宮能不能保住自己都還是一個疑問。”“娘娘,問題就是出在這裏。”梁芳聞言抬起頭,還掛著眼淚的胖臉上麵露喜色,“與其到那時,娘娘您和奴才都要想著自保而不能保,還不如現在就把太子換掉!奴才也聞知貴妃娘娘您一直對現在的太子不怎麼滿意,因此,娘娘可以對皇上施加影響,扶持邵宸妃的皇四子當太子。奴才也知道邵宸妃是娘娘這邊的人,對娘娘您是極為恭敬和順從的。皇四子又是您的義子,皇四子將來登基,自然是不會為難娘娘和奴才的。”萬貞兒一驚,思忖著說:“撤換太子?你倒想得出哦!不過的確是可以考慮。本宮也一直覺得朱祐樘這個孩子對本宮有防備之意,不及邵妃的兒子是本宮看著逗著長大的,自然有親切之感。邵妃生的皇四子也有十來歲了吧,那小嘴甜得,一口一個母妃娘娘,叫得本宮像是他生身母妃似的。邵妃的確是教子有方。好了,你們且下去吧,本宮心裏有數了。今日之事,你們也不要四處去說,本宮自有籌劃。事若成,倒不打緊。事若不成,日後被太子知曉,你們和本宮在太子心裏又多了一道罪狀了。”
“娘娘,奴才告退。奴才想說的是,以娘娘您一直在皇上心目中的影響力,此事原也是不難辦到的。”梁芳獻媚地說。
“皇上那裏好說話,但太後肯定是護著太子的。還有朝廷裏一幫教導太子的老臣,自然是會拚死護著太子的。”萬貞兒沉吟著說,“你們私下先悄悄聯絡萬安一幫人,先在前廷造造輿論,本宮自會在皇上耳邊吹風。除了咱們這邊的人,其他人先不要走漏消息,以免打草驚蛇。若擁護太子的大臣們知道了我們的計劃,到時在朝堂上鬧將起來,倒不好辦了。”
“奴才謹遵娘娘教誨!奴才這就去聯絡萬閣老他們,把娘娘的意思告知他們。預祝娘娘事事順遂,馬到成功!”梁芳和韋興滿臉堆笑地退了出去。
萬貞兒站在炭火前沉思,紅籮炭燒得劈啪作響。喬韻兒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娘娘,您真的打算讓皇上易儲?這可是件大事,反對的人肯定很多。梁總管和韋總管是出於私心來遊說娘娘,娘娘您犯不著被他倆當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