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黃昏(1)(1 / 2)

7. 血色黃昏

獵人潛伏在蘆葦深處,端起獵槍,於三點之間連成一條直線。

“我吃飽了。”

維拉德家的餐桌上一片死氣沉沉,黛西·維拉德推開麵前的盤子站起來,全然不顧裏麵還剩了一大半食物。

“黛西,你要到哪裏去?”她的父親,漢格爾·維拉德,一位臉色蠟黃的中年人抬起頭,“外麵……外麵不太安全,誰知道那樣的慘劇還會不會重演……”

“不要說了爸爸,我必須去。”黛西·維拉德輕聲打斷了他。不是應該,也不是需要,而是她必須去。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頭發挽起來,顯得莊重而肅穆,“卡爾的媽媽去世了,我得去安慰他。”

電視裏正在播放晨間新聞。看得出警方有考慮過封鎖消息,但是……兩天前那個雪夜裏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駭人,連鄰近城鎮的媒體都像是嗅到腐肉的鬣狗一樣匆匆趕來,想要拍攝點不同尋常的東西當做噱頭放在他們的頭條新聞上,吸引更多獵奇觀眾。黛西有些厭煩地走上前去關掉了電視——哪怕是她也看得出來,那些興致勃勃的媒體並不是真的關心真相和被留下來的人的悲痛之情。

兩天前的夜晚,原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夜晚,鎮警局接到報警電話說鎮醫院出現了怪物。被留下來值班的警察當晚喝了點酒取暖——布洛迪卡就是這樣和平得有些怠惰的小鎮——認為報案人說的是無稽之談,是幻覺,是鎮上頑童用來愚弄警察的新手段,有些不耐煩地掛斷電話趴在辦公桌上繼續打盹。

當他接到第二通第三通報案電話時,警長克羅夫特立刻派人前往,但這時一切都晚了。

警察們目睹了他們此生最血腥的場景:數不清的血,長著獠牙的紅眼睛怪物,好幾個同僚因為躲避不及時被拖進了暗影裏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沒人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所有人曾經在父母長輩口中聽過的吸血鬼傳說在今夜成為了現實,哪怕是再堅定的無神論者都無法在這可怕的慘狀前保持心智。

太陽升起後,他們在現場找到了8具死於失血過多的遺體,而失蹤的人一共有67名——說失蹤是因為他們的遺體憑空消失了,除了隨處可見的灰白色塵埃,現場就隻剩下大片令人膽寒的深色血跡——當中就包括克羅夫特警長的妻子與獨生子。

這起慘案撕開了布洛迪卡所有和平的表象,將活著的人投入恐怖與悲傷的地獄,學校停課一個月,許多人一到黃昏就將大門緊緊關上。群眾們自發地來到鎮議事廳前遊行靜坐,要求政府為他們查明真相,也有少數群眾自發地端起獵槍組成民兵,希望能保衛小鎮的安全。

“但是……”漢格爾·維拉德還想說什麼。

黛西回過頭,眼圈通紅地說,“爸爸,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漢格爾·維拉德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坐在椅子上,死死地揪住胸口,好半天都沒有緩過勁來。

“對不起,爸爸,托德失蹤了,卡爾沉浸在悲痛裏,我……我有點口不擇言了。”黛西逃一樣地離開了壓抑的家。

地下室被囚禁的人,突然變得神經質的爸爸……明明十多天以前,這裏還是她溫馨熱鬧的家,為什麼此刻一切都改變了?

目送女兒離去,漢格爾·維拉德瞬間換上副陰沉沉的神情,將手中餐具狠狠摔在地板上。他盯著自己浮滿青筋的手,突然笑了起來,笑夠了,他搖搖晃晃地往樓梯下的小房間去。

穿過黯淡的地道,來到緊鎖的儲物間門外,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手忙腳亂地開著上麵一把又一把沉重的鐵鎖。他的手抖得很厲害,好幾次連鎖眼都對不準,失敗地次數多了,他就開始砰砰砰地錘門,一直錘到骨節破皮,拳頭麻木。終於打開了大門,他跌跌撞撞地撲進去,扯掉牆壁上的裝飾品,露出那張無血色的小臉。

見到她的一瞬間,他崩潰地抱住腦袋跌坐到地板上,“怎麼辦,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我以為他們最多有點不舒服但是沒想到他們會變成這樣的怪物。”

“你真的不知道嗎?”

一連串嘶啞的笑聲迫使他中止了自己的傾訴,錯愕地盯著牆後的少女——或者說少女外形的吸血鬼。

小小的吸血鬼悄聲說,“你真的不知道活人接受吸血鬼意味著什麼嗎?”

十年前,他在下著雪的夜晚遇見了一位蒼白的少女——她穿著老舊過時的連衣裙,麵容精致,可皮膚卻總是泛著不健康的青紫——即使他已經結婚,已經有一位美麗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兒,他還是忍不住深深地愛上了這不同尋常的少女。為了得到她,他一步步滑入瘋狂的深淵,到今天,他終於意識到她不是天使,而是惡魔,小小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