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我知道!”他凶狠地咆哮,“那又怎麼樣,我以為隻是一丁點不會有事的!就算出事了也隻能算他們運氣不好!”
絲毫不顧漢格爾的瘋狂,牆後的少女用夢幻而愉快地語氣說:“漢格爾,謝謝你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他們要來了,他們終於要來了!”
“誰?”漢格爾警覺地抬頭。
她在微笑,“黑夜裏的獵人。普通人的記憶一向短暫,隻要是無法解決的案子很快就會被忘記,變成陳舊褪色的血跡,但他們不一樣,他們大多數充滿耐心又記仇,哪怕過去了幾十年幾百年,他們的肉體化為塵埃,他們的子孫後代也記得。”
這座小鎮無暇的白雪之下是幾十年間,無數人流過的血,它們積累成一片怎麼都洗不幹淨的血垢。
她有預感,很快,很快,所有黑暗裏的真相都會被揭開——無論是幾十年前的慘案還是兩天前的醫院驚魂夜,所有的東西都逃不過獵人端起的獵槍。
“什麼?”他睜大了眼睛,“我帶你離開,我們可以去這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不,我不會和你離開的。”她閉上眼睛,“我等了他們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漢格爾,我也不會讓你離開。記得嗎,溫妮的死,我們都是劊子手。”
溫妮的死。
“我篡改了黛西的記憶,讓她相信她的媽媽是病故,但真相是什麼你和我都知道。”
漢格爾·維拉德第一次想起那個女人。
她死前已經看不出半點人類的模樣。為了毀屍滅跡,他一直等到了太陽升起來。
就在他要說點什麼時,他聽到了一聲啜泣,在這冰冷的地下室內格外清晰。
“……黛西?!”
“不好意思,可能她在路上耽擱了吧。”電話那頭的男人滿是歉意地說,“不過她很早就出門了。”
已經上午十點了,黛西·維拉德還是沒有出現,而維拉德先生信誓旦旦地說她已經離開了家。
“謝謝,維拉德先生。”
卡爾掛斷電話,長長地吐了口氣,倒在沙發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身體很疲倦,但睡意全無——白天他會在家裏扮演個好孩子,幫助爸爸處理葬禮事項,晚上他會偷偷從窗戶溜出去,去埃德加那裏探望托德,希望他今天也能繼續堅持。
“黛西……”
說實話,如果這通電話發生在上個月月初,他一定會相信維拉德先生說的話。
現在,他除了埃德加和爸爸以外,誰都不會再相信了——尤其是在地下室囚禁了一個吸血鬼,對托德說出那種話的維拉德先生,他就算死也不會相信他說的話。
“你到底怎麼了?”
昨天他和黛西在電話裏約好了的,今天上午她會來他家做客,順便和他說說自己這幾天裏發現的事情:她一直在監視她爸爸,希望能洗脫他的嫌疑。
而他打算試試黛西的口風,看她對黑暗生物究竟抱持著怎樣的態度,然後晚上再去看看托德的情況,順便試探他一下。
如果一切條件都允許的話,他也許會告訴黛西托德的實情,再帶她去威格爾森大街39號——就算是為了埃德加,他也必須十二萬分謹慎。
他希望黛西能給托德繼續支撐下去的勇氣。
對於他的這一決定埃德加既不讚同也不反對,可還沒等他進行,黛西就消失了。
他從床上跳下來,穿上外套。他有種很強烈的預感,黛西知道了某些黑暗的秘密,導致維拉德先生不得不把她關在家裏,或者說把她處理掉。他實在不願意這樣想,但是他的心跳得很快,那種糟糕的感覺就和兩天前感受過的一模一樣。他知道,如果今天他不去找黛西,她就會像韋爾伯特夫婦的獨生女一樣,帶著那可能存在的真相徹底消失,而他的餘生都會在愧疚與痛苦中度過。
可想到自己曾經答應埃德加的事情,他又有些遲疑。他答應埃德加不會孤身涉險,因為人類麵對黑暗生物是非常脆弱的。
現在是白天,埃德加無法出門……就在他天人交戰的時分,他聽到有人喊他。
“卡爾?”爸爸在客廳裏盯著一本舊相冊發呆,“留在家裏吧,外麵太危險了,誰知道那群怪物藏在什麼地方。”
自從那天在花園裏見到媽媽的遺體,他就一直是這樣。
卡爾慢慢垂下手臂,“……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