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親自把我像貴客一樣地迎進來的,你忘了嗎?”生怕漢格爾·維拉德不記得,綠眼睛的魔鬼又提醒了他一句,“那時太陽剛剛落山。”
“是那個時候……你是那個時候混進來的。”麵對那雙閃動著幽光的綠眼睛,漢格爾倒退了一步,背靠著牆壁。
日落時分,鄰居家一家三口準時來敲門,前來迎接的漢格爾·維拉德恍惚了一刹那。
一陣冰冷的微風吹拂過他的麵頰,“我能夠進來嗎?我的朋友。”
他以為說話的是這家男主人,“當然,快進來,要吃晚飯了。”
他親手把這可怕的怪物放進了自己家裏。
“你要什麼,血還是……?”
“為了供養我這位小小的同族,你還是真是用心良苦啊。”餘光瞥到腳底空了的血袋,綠眼睛的吸血鬼將他冰冷的嘴唇貼在維拉德先生的耳朵上,“我知道你所有肮髒的秘密。如果你不希望它們被公之於眾的話,你知道該怎麼做。”他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清的音量又說了點什麼,漢格爾臉色大變,“瞧,沒什麼我不知道的。”
“你在威脅我?”漢格爾·維拉德努力抵抗吸血鬼可怖的精神控製。
“我隻是在命令你。”吸血鬼抬起左手在虛空中劃了個符號,漢格爾慘叫著丟掉了手中熔化扭曲的廢鐵。他的口氣倒是溫和,裏頭暗藏著要人心驚膽寒的惡意,“我從不和低劣物種談條件。”
威格爾森大街39號。
主臥室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丁點光線都照不進來。
房間裏隻有簡單的桌椅和一口沉重的黑木棺材。
埃德加記得很清楚,他搬來這小鎮的那天晚上沒有月亮。他找了個不識字的啞巴的車夫,給了他一大筆錢,事後又用精神控製能力抹掉了他有關自己的全部記憶。他做得這樣妥當,這樣萬無一失,隻希望能在不久後的將來盡情品嚐複仇的甜美滋味——尤金告訴他,他一直在尋找的那家夥很有可能就藏在這偏僻的小鎮裏。
埃德加坐在書桌旁,將手中空了的杯子擱到一旁,杯子邊緣殘留著一圈幹涸的暗紅色血跡。
書桌的正中央擺著他在韋爾伯特莊園得到手稿和信件。
手稿是用獨特的語言寫成的,有些像字符畫,但是比字符畫更複雜:它產生於中世紀獵巫行動,是一些施法者為了保全自己,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發明的,因此這麼多年間都隻在精心挑選的施法者之間流通。
原本埃德加也不懂這些東西,但那家夥親自教會了他——他自述自己曾經是一位人類施法者的學徒,陪著自己的老師度過了一次又一次殘酷的大清洗,所以他懂得那樣多的法術,它們大都稀奇古怪,詭異得要人連想都不敢想。埃德加還記得,有這麼一個小法術是瞬間放幹活人的血,而放出來的血會被裝在準備好的器皿中,如一塊暗紅色的寶石。
除了那一次,那家夥再沒有講過那位教會了他施法的人類施法者,而埃德加對他也沒有太多興趣。
低劣物種,這就是他們對人類的全部看法。
這幾天埃德加翻來覆去將這份手稿看了好多遍。
那家夥還在做那個實驗——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仍舊沒有成功。這一發現使得埃德加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為那家夥,也為曾經的自己。
還有那封信。即使是閉著眼睛,他都能想起火漆的紋樣:那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嵌在字母D裏,三角形的腦袋高高昂起,隨時都有可能跳起來咬人一口。他熟悉那字跡,他怎麼可能不熟悉。過去他曾無數次收到這樣的信件,甚至可以說他最期待的就是每月一次的通信。
那是他剛剛被轉變為吸血鬼的那幾年。生活在迷茫和空虛中的他遇見了那家夥,那家夥博學風趣,向他提出了邀請,邀請他加入到自己的計劃裏。
他們走上了一條相同的道路,以此為動力,度過了數不清的漫長歲月。
直到他醒悟過來,他們有著不同的本質,他不能永遠地生活在一個錯誤裏。
他從信封裏取出薄薄的信紙,不用看都能回想起上麵寫著什麼。
“致我的老朋友埃德加:
舞台準備完畢,演員已然齊聚,開演時刻將至,由衷期盼望你的欣賞。
忠誠的,
伊格納茨·杜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