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黛西真的離開後,漢格爾·維拉德將儲物間的大門反鎖,又拖了把舊扶手椅抵在門上。
做完這一切後,他駕輕就熟地摘下畫框,抽出兩塊活動的磚頭——他在原來牆壁的前方加砌了一堵新的牆,兩堵牆之間卡著個小小的身體——露出張精致的少女麵龐來。
她的上半張臉被泛銀光的黑色眼罩遮得嚴嚴實實,隻有瘦弱的下頜暴露在空氣裏。
“你想做什麼?”漢格爾·維拉德背著手煩躁地走來走去,“黛西差點就發現你了!你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嗎?那是我的女兒!”
他猛地停下,冷冷地瞪著牆壁後的少女,“你是故意的。你想讓她知道你的存在,你想把我們做的事情說出去。”
蒼白的嘴唇扯了一下,卻停在個微妙的弧度上——像是嘲笑,又像是哭泣。
“漢格爾,我們每個人都該為自己行為負責。”她的嗓音非常沙啞,就像是吞過滾燙的木炭,完全不似這般年輕的身體能發出來的,“這是我們欠她的。”
漢格爾·維拉德嗤笑一聲,“你說得輕巧,你知道這麼多年來我有多辛苦嗎?”
“黛西有必要知道真相。”她從胸腔裏發出一聲歎息,蕭索如秋風裏的落葉,“溫妮死亡的真相。”
“閉嘴!”提到那個禁忌的名字,漢格爾臉孔扭曲起來。他低吼著,“你他媽給我閉嘴!”
“溫妮·維拉德,”少女不為所動,“十年前的秋天,不是所謂的意外事故,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
漢格爾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槍,對準少女眉心的位置,惡狠狠得威脅道,“閉上你的嘴,不要再讓我聽到你提起那個女人。”
他的眼白泛著血絲,瞳孔裏閃爍著凶惡殘忍的光芒,額頭上暴起一根突突跳動的血管,“這是經過驅魔人家族特殊處理的銀彈,一旦打中液態銀就會迅速擴散蔓延。你要是再不閉嘴我就開槍了。”
牆後的人嘻嘻笑了起來,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你開槍啊。”她稍稍抬高了下巴,換了種語氣,像是誘哄又像是情人的低語,“開槍,漢格爾·維拉德,我命令你開槍。”
眼罩下的皮膚被看不見的火焰燒得焦黑,邊緣蔓延出大片皸裂,她不為所動,“開槍漢格爾,這樣我們就能一起解脫了。”
漢格爾·維拉德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動了下,子彈仍在彈夾裏——保險沒有拉開,他到底沒有失去最後的理智。
他驟然清醒過來,抬手甩了她一巴掌,“你不要命了?”
她的臉頰被打得朝一邊偏去,卻連個指印都沒留——這樣野蠻的力道,若是放在尋常人身上隻怕早已腫了起來。
“漢格爾,你真讓我失望。”她笑得越來越大聲,“你知道我和你之間的聯係,所以你這麼多年都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用混入銀絲的布料做成這幅眼罩,你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知道我肯定會命令你殺了我。懦夫,你這個懦夫!”
漢格爾撫摸著她冰冷光滑如大理石的臉頰,擦掉摻雜了血色的淚水,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點都不想傷害你。我是來這裏做什麼的?噢親愛的,你肯定餓了,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你最喜歡的血液。”他又變得溫柔而富有紳士風度,從口袋裏取出血袋,“不要再激怒我了,我一點都不想傷害你。”
嗅到了血液腥甜的香氣,牆壁後的少女不由得在可悲天性的刺激下張開嘴,伸出銳利的獠牙紮破血袋。
吸血鬼無法抗拒血液的誘惑,尤其是在被銀灼傷後的此刻。
她貪婪地進食,喉嚨間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最近一些瑣事纏住了我,我沒空為你狩獵。再等等,再等等,我會給你找來更新鮮的血液……”漢格爾喃喃自語,“我的多洛雷斯,我的洛麗塔。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任何事情都願意,隻要你能夠好好的……所以不要再傷害我了,我隻是個人類,脆弱的人類,我會心碎而死的。”
“多麼偉大的愛啊。”
察覺到身後有人,漢格爾瞬間警覺起來,“誰?”
黑暗裏走出個高瘦的影子。牆後的少女神情鎮定,似乎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在這個地方。
深夜裏的不速之客輕輕地鼓掌,“多了不起的愛啊。人類和吸血鬼,不倫的畸戀。”他整個人包裹在黑暗裏,隻有眼睛亮得駭人。
“你是誰?”漢格爾·維拉德迅速將槍口對準這位不速之客。這次他沒有忘記打開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