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陳潘兩人聊起到美國求學過程,聊到心酸處,不免唏噓不止,又聊到萬裏以外的家鄉,兩人都是南方廣東人,又是在農村長大,頓時有了共同話題。
例如夏夜去“照魚”,用一個燒壞不用的鐵鍋,用一根鐵絲穿過兩個鍋耳,一根木棒放在鐵絲中間,把鐵鍋挑起來,鐵鍋裏放上鬆樹鬆油多的枯枝或是曬得幹幹的竹片,點燃之後,火光就照亮了周圍一片地方,在剛剛犁翻耙平的田裏行走,淺淺的水下麵出來覓食的泥鰍、黃鱔、塘角魚,在明亮的燈光下,纖毫畢現,魚那個多啊,一個晚上隨便抓十斤八斤。
可惜兩人終究是幾歲的孩子,隻能是在旁邊幫提放泥鰍、黃鱔、塘角魚的竹籃子的命,說到有時一腳踩進水田裏泥深的地方,一身泥水的狼狽樣,倆人不由哈哈大笑;繼續聊到“照魚”回家之後,就是宵夜,把泥鰍黃鱔塘角魚去內髒去後,放油鍋煎,那個香氣啊,引得左鄰右舍的貓兒也集中過來了,整間屋“喵喵”聲不斷,想起誘人的香味,陳承宇“咕咚”一聲吞了一口口水,再看旁邊的潘銘鍾也是如此,倆人相視哈哈大笑……
又聊到山上有一種叫“禾箭子”的植物,藤狀,生在山嶺上,初夏時分,就會生成一串串米粒那麼大的果實,圓圓的,那時還沒成熟,青青的,這時候可以作“子彈”使用,既然是“子彈”,就少不了“槍筒”——截取一段小竹子,最好是那種厚厚的竹子,一頭大,一頭小,大的那頭,孔徑剛好能夠放進“子彈”,再找一塊大的竹子,用刀仔細削成圓圓的剛好能夠插進竹子裏,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長度不能超過竹子,這就是“撞針了”。於是一支“竹槍”就做成了。裝填一個子彈“禾箭子”到竹子大口處,用“撞針”推到盡頭,然後再裝填一個“禾箭子”,用“撞針”向前一推——“叭”的一聲,由於空氣壓縮的作用,前麵的“禾箭子”發射而出,後麵的“禾箭子”剛好留在“槍筒”盡頭,再裝填,又是一聲響,這種一發一發的裝填發射“子彈”的“竹槍”,叫“單發槍”。於是與之相反的一種“連射槍”就應運而生了——就是在“槍筒”裝填口不遠的地方,開一個口子,剛好能夠滾落一個“子彈”,又找一節竹子,粗如兒臂,一頭有節,一頭沒節,在有節那頭不遠處開了一個口子,大小可以滾落一個“子彈”,這樣“彈匣”就做成了。然後把“槍筒”上的口子,和“彈匣”的口子相對齊,綁在一起,抓一大把“子彈”放進“彈匣”裏,用個木做的塞子,塞住“彈匣”不讓 “子彈”丟出來。
“彈匣”裏的子彈自動滾落到“槍筒” 裏,“撞針”向前推去,“叭”的一聲響,“子彈”射出,“撞針”向後退到“槍筒”開口子的地方,“子彈”自動滾落,“撞針”前推,又打出一槍,重複動作,就能連續打出“子彈”了。打中人也不是很痛。這時候全村小孩就分成兩幫人,每人一支“竹槍”有的拿單發,有的持連發,雙方互相激戰,大呼小叫,間或有哭聲,估計是被欺負了,或有子彈打盡、槍械損壞被對方追著打的,不亦樂乎。
當問到對方在混戰中由於人小,在何處位置的時候,陳潘二人異口同聲道:“當然是躲在最大那個哥哥的身後,瞅準機會才上去打幾下子。”話未說完,兩人相視撫掌大笑,像極了偷了二窩小雞的小狐狸。正是:曾記幼時騎竹馬,轉眼已識愁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