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鍾就是這樣開始講述它的故事。
“跟著那位年輕英俊的修道士爬上塔樓的還有大主教的那個傻裏傻氣的男傭人。當我這個用金屬鑄造的大鍾左右擺動,發出洪亮震耳的嗡鳴聲時,我很有可能會把他的魂都驚出殼。他就坐在我的下邊,手裏玩著兩根小棍子,就好像在撥弄兩根琴弦似的,邊彈邊唱著:‘現在,我可以放聲高歌了,放聲高歌那些在別的時候我連竊竊私語都不敢說的事情。我可以大聲講述陰冷潮濕的囚籠鐵欄杆後麵的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在那兒,耗子在吸食活生生的生命!誰也不知道!誰也不聞不問!甚至直至現在仍舊如此,因為大鍾仍舊在高亢它那洪亮的叮咚!叮咚!’”
“從前有一個國王,人們把他叫做坎努特。隻要見到大主教和修道士,他都要鞠躬行禮;不過他施政期間沉重的苛捐雜稅和粗暴的語言激怒了那些自由的鄉民們,他們拿起了武器,把他像驅趕野獸一樣趕跑了。他逃到教堂裏尋求避難,把大大小小的門都關上。我聽說暴民們把教堂嚴嚴實實地圍住,朝裏邊吼叫,把烏鴉和喜鵲都驚嚇得飛進塔樓裏藏身。它們偷偷地飛出來瞧瞧腳底下的那群暴民,從教堂的窗戶往裏窺視,它們被自己所看到的情景震驚得尖叫起來。在教堂裏的祭壇前,坎努特國王雙腿跪在地上祈禱,他的兄弟愛力克和班耐堤克特拔刀守衛在兩旁;可是國王的仆人,那個不忠的布萊克,背叛了他的主人。圍在教堂外麵的暴民知道了從哪兒可以擊中國王,他們中的一個人用一塊石頭砸碎了玻璃窗,打中了國王的腦袋,國王當即死去了。暴民們和鳥兒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響徹雲霄,我也附和著唱起我的歌:叮咚!叮咚!”
“教堂的大鍾高高地懸掛在那兒,俯瞰、眺望四周。它招引來鳥兒的拜訪,聽懂了鳥兒的語言;風從窗戶和縫隙裏灌進來,呼嘯著,它明察秋毫,什麼都知曉,因為它來自環繞萬物生靈的空氣中;空氣可以進入人們的肺腑,傾聽那兒的心聲和話語,每一個字,每一聲歎息。空氣知道那個故事,風把故事傳播出去了,教堂的大鍾明白風的語言,它用自己的‘叮咚!叮咚!’向人世間述說這個故事。”
這就是來自奧登塞河裏的鍾淵的響聲,這就是奶奶給我們講述的故事。
不過我們的老師卻說,奧登塞河底下根本就沒有什麼鍾淵和什麼鍾聲,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奧登塞河底下也沒住著什麼河人,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河人!他說,當所有的教堂的鍾聲都敲響發出悅耳的聲音的時候,其實那聲音不是鍾發出來的,而是空氣本身震動發出來的聲音;奶奶也曾這樣告訴過我們,是空氣在講述故事,在這一點上,他們說的是一樣的啊。
“要當心,要謹慎,你要好好注意這一點,”他們倆都這麼說。
空氣環繞著我們,它與我們同在,它無事不知曉,它傳誦著人們的思想和言行,經久不衰,那住著河人的奧登塞河深淵裏的大鍾是沒法與之比擬的;空氣把聲音傳送到遙遠遙遠的天空,漫無邊際,永不停息,天鍾不時地唱起“叮咚!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