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1 / 2)

那女子哼了一聲,似是在笑,道:"啊,是真的醒了!"

雲舒懷道:"嗬......我......活......"

那女子截道:"是啊,你還活著!真沒見過你這麼命大的人!燒得那樣徹底的火場裏,居然還能有活人,嘿嘿,難得。"

雲舒懷道:"嗬......謝......"

女子道:"別謝我,謝你自己吧,一定是你不想死,你才活下來的。"她說話極快,聲音又冷冰冰的,語氣之中,似乎總有一些譏誚之意,想來,定是個頗不好相處的人物。

但是雲舒懷果然便活了下來。他燒傷極重,不僅肌膚盡落,就連肌肉、骨骼、內髒都有傷及。那女子便先用大黃、桅子、穿山甲、地榆、冰片等藥物熬製藥膏敷於雲舒懷周身,幾日後又用象皮粉、當歸、生血餘、生龜板、生石膏、生甘石、黃白蠟、香油等熬成生肌膏加以塗抹,用濕羊毛、羊腹膜加以濕潤覆蓋,過了一月有餘,雲舒懷周身焦痂盡落,這條命,終是保住了。

這一個月中,雲舒懷直是生不如死。初時是疼,燒傷的火毒侵體,疼得他眼冒金星,後來身上結痂,卻是鋪天蓋地的癢了。雲舒懷這時才懷念起昔日的疼痛來,與明明白白的疼相比,這時如萬千螞蟻啃心的癢竟是更加令人難以忍受,雲舒懷咬碎了自己兩顆牙齒,還有一次幾乎咬斷自己的舌頭。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幾乎就沒合過眼。

他如此難過,那女子竟也不眠不休地陪著他。雲舒懷燒傷厲害,開始時身上不停滲出淡黃的汁水,那女子便需不停地為雲舒懷換洗身下被褥,塗抹治傷藥膏。雲舒懷這時便如剝了殼的牡蠣,身上肌膚稍加碰觸便疼得死去活來,那女子下手便極輕極慢,隻是如此一來,擦完了後邊,前邊卻又是一塌糊塗須得重來了。如此反複不停,那女子竟是一絲不苟,沒有絲毫的急躁。到後來雲舒懷遍體黑痂,癢得神誌不清心神模糊時,理所當然的把自己所受的折磨歸咎於身邊這唯一一人,也不顧她是女子了,什麼髒話都罵了出來。那女子卻也毫無怨言,常常是冷笑著聽著,對雲舒懷罵人的創意大加貶斥,偶爾惱了便拿起針灸的短針往雲舒懷身上亂戳,但不管怎樣,終於是不離不棄,照顧著雲舒懷日漸好轉了。

雲舒懷睡不著時,那女子有時便也和他說些話兒。雲舒懷雖然多數時候懵懵懂懂,但是聽得多了,也有了些印象。

原來這女子名喚黎青,祖傳的醫術過人。日前路過亂紅山,在一片廢墟中發現了已燒得半熟的雲舒懷。其時木屋灰燼已然盡冷,黎青之所以能在黑灰中看到焦黑的雲舒懷,便是因為當時廢墟中的灰燼甚是奇怪:以雲舒懷蜷曲的身子為中心,黑灰炭粒向四麵八方散開,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跡。便如雲舒懷的身子是個風眼一般,吹出狂風,將周圍的灰燼都吹開了。

雲舒懷那時聽了,隻當是黎青在說笑。黎青倒也不堅持,隻是照顧得他更細了。雲舒懷困於痂中時,她時時守侯,每逢雲舒懷癢的得死去活來,以金針刺透黑痂,幫雲舒懷略為緩解。多少次雲舒懷略一迷糊,小睡片刻,醒來時便能聽見女孩鼻息細細,也伏在床頭睡著了。雲舒懷每每心頭感動,但是在下一瞬間,便又癢得破口大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