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雲舒懷終於漸漸好了,劇痛、奇癢陸續退去,雲舒懷終於睡了第一場好覺,吃了第一頓飽飯,折磨消退,性子裏的乖戾也自然淡了。雖然經曆了那地獄一般的煎熬,但是想到自己在一場大火中不逃不躲,居然還沒命赴黃泉,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一喜之後還有二喜。初時雲舒懷還擔心自己的麻風傳染給黎青,曾在神智清楚的間隙再三讓這膽大包天的女子快快離開自己。誰知幾天下來,黎青未走,雲舒懷身上的麻風卻有所好轉。先是原來的爛瘡徹底潰爛,黎青給他剔去腐肉後,竟都和其他燒傷一起迅速結了痂。不僅如此,身上其他地方更是再沒有新的發作。經此一難,雲舒懷身上的麻風病竟也好了!
如此的驚喜,在雲舒懷能夠慮及其後果時,簡直難以置信。三年來,他給這鬼病折磨得生不如死,一方麵固然是因為本身的痛癢難奈,但是更重要的,卻是因為怕將惡疾傳染給別人而寢食難安。如今麻風竟然莫名其妙的好了,雖然身上的燒傷仍然疼得讓人觸目驚心,但是能放心地讓黎青照顧自己,能有一個人時時陪在身邊說話,對於雲舒懷來講,這樣的日子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生活了。
隻是凡事有得必有失,雲舒懷既誤打誤撞地治了病,則他的燒傷就自然輕不了了。那一場大火的後果終於一點一點地展現在雲舒懷的麵前。先是原先明察秋毫的一雙眼,幾乎被完全燒瞎,如今便隻有左眼在正午時分,才能看到一點點的影子;再就是他周身的肌膚都已給化掉,並不能再生,沒了肌膚毛孔,不能出汗散熱,雲舒懷稍微動一動身子就燙得嚇人,所幸這時還是冬天,不然光是溽熱一些,也能要了雲舒懷的小命;他雙腳腳趾俱已截掉,雙手上也隻剩了五根手指;他沒了耳朵,沒了鼻子,就連雙唇也萎縮得完全包不住上下牙床;他終於能說話了,但是在說話前,卻必須要"嗬"上幾聲,才能讓殘破的喉嚨兜住氣,發出聲。
這一躺,雲舒懷便躺了半年。半年後才能下床,站在地上時,他全身無力,必須屈膝駝背,斜肩側頸,放能穩住。再看身量,原先玉樹臨風的七尺漢子,如今踮起腳來也不到五尺--他周身的筋骨,竟都已在那一場大火中完全扭曲了,便如一柄利劍熔化在煉爐中,銷了鋒刃,毀了形狀。
然而雲舒懷初時頗有些失落,但是黎青卻絲毫不以為然,勸他道:"堂堂男子漢看得應該是所作所為,是否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至於容貌美醜,那不過是皮相而已,管他做甚。昔日齊國晏嬰,五短的身材也能拜相;司馬遷殘軀著《史記》,天下有有誰敢不敬?"雲舒懷得此紅顏知己,不由心懷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