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懷笑道:"可恨我染上這鬼病。不然,我殺的惡人一定比你救的好人多。"火光一卷,已封住了門窗孔洞,一人一劍,就此消失在火海之中。
單方的臉被大火烤得滾燙,一雙眼也給熏得熱淚縱橫。那木屋越燒越旺,漸漸的屋裏的火卷到了屋外,屋腳的火攀上了屋頂。一座木屋光華四射,直燒得如透明了一般。大火燒了半個時辰,直燒得牆倒梁塌。到天明時,餘火才盡都熄了。單方眼望一片焦土,悲從中來,扔了手中金針,踉踉蹌蹌逃也似的走了。
青煙嫋嫋,熱氣騰騰。火,真的能將都一切化為灰燼麼?
在單方以為雲舒懷意氣洋洋的時候,其實雲舒懷的心中充滿死誌。火海裏,他心中悲憤得無以複加。(他的神智一陣陣模糊,他等這一天已然等了三年了。)
雲舒懷自非那全不講理的渾人。從得上麻風那一日起,他就知道自己恐無善終。麻風病人的遭遇他不是沒聽說過,小時侯家鄉附近有的山村一旦發現麻風病人,即有村人持刀槍棍棒集體圍逼,讓他從村外的懸崖上跳下去。那情景自是十分淒慘,病者多是鄉裏鄉親,死前呼天喊地,磕頭求乞,叫爺爺奶奶叔叔嬸嬸饒他一命......他那裏磕得頭破血流,這邊逼他的大夥也淚流滿麵。但為了整個村子的安危,大家卻也隻能求他一死。這種情形的結局往往便是病人磕得昏死過去人事不知,眾人才將其推下懸崖,再放火將溝裏的樹木點燃,焚屍滅病。
十幾年來的行俠仗義,最後換來的竟可能是如此結果。雲舒懷起初念及日後的結局也不免忿忿不平,可是後來卻也想通了。想來人活百歲也是死,朝不保夕也是死,既然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又何必斤斤計較?有人倒是體健如牛,可是出門被瓦砸死,說起來比他去得還要快些,可見人該顧慮的,不是何時死,而是如何活。雲舒懷想通了這一點,索性便不再去多想將來了,隻是認認真真地把活著的日子過好,更加賣力地去除惡揚善。三年來,剜肉剔骨熬筋洗髓的治病他再也沒有多抱怨什麼,直到單方出現,逼他不要出山,三年前的委屈和絕望卻一起變本加厲地湧來。見不得光的生涯,遠離人群的孤苦,三年來他從不想這些,可是原來,他一直都很在意這些,從來都沒有忘記。
在那一瞬間,雲舒懷累了,三年來咬牙憋住的一口氣泄了個一幹二淨。麻風病治不好,真的要讓自己的兄弟為難麼?真的要等到被百姓進山追殺麼?真的要等到口鼻盡爛,屍骨不全麼?這麼多年來,雲舒懷千裏奔波從不計較自己得失,可是......這一回,他是真想偷懶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與其一輩子惡疾纏身,隨時隨地暴斃身亡,也許趁著光榮還在他的身邊,及時死去真是他唯一的解脫?
一邊點火,一邊他的心裏還有些微的猶豫,可是大火如潮,在他重新決定前"呼"的一聲將他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