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2 / 2)

他笑著接過一杯,道:"她從不飲酒。"

月飛鴻笑起來:"可是這一杯意義不同。"

他還是憐惜妻子,於是又接過另一杯:"放過你嫂嫂好了。她不能飲,況又有身孕。這一杯,還是我代了吧。"

飛鴻深深地看他,忽地展顏一笑:"好,好恩愛。"

他一笑,飲盡杯中酒。門外人語笑喧,拜月教眾與天山弟子一起痛飲,在為他們慶賀。

他側耳聽了一會,忽然覺得一直藏於心內的寂寞淡了、消溶了。幸福和著剛剛喝下的好酒,在腹中火辣辣地燒起來。

"這酒好厲害。"他無意識地說出這一句。

"哥哥!"月飛鴻輕輕地喊,他抬頭,就在這一刹那,一柄長劍已深深刺入他的腹部。

他疼得彎下腰,旋及又直起,腰板挺得筆直。他聽見妻子的驚呼聲,卻又仿佛很遠。他用兩根手指捏住劍刃,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拔劍。"他傷太重,劍一拔出,他的生命也將隨之而消亡。

而握劍之人,儼然就是他的親弟弟。

他凝視了他,這才明白為何會躲不開這一劍:"酒中有毒?"

月飛鴻冷笑起來:"不錯。"他的眼神變得狠毒,而又無情,"你以為我真會忘記一切,真可以什麼都不再計較?現在這門外的拜月教徒,都已被各大門派的人所包圍。參加這一役的人,沒有一個不與君莫問有仇,每個人都有親人或朋友,死於拜月教之手。他們會全力以赴,決不容情。你們,就死在這裏吧。"

君莫笑在哪裏?她當已與自己的師兄弟們動起手來了吧?月孤鴻凝視了弟弟,原來他的雙唇是那麼的薄,抿起來隻是一線。仿佛記得相書上說過,這,是極冷酷、薄情的象征,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發現?

他聽見弟弟繼續冷笑,漸成大笑,神情也是那麼地得意。他在說:"這一役後,拜月教將在江湖上消失,灰飛煙滅。而我卻將因這一役而成名,月家會因我,而重新聞名於天下。"

月孤鴻忽然明白了,原來十二年前那一戰,在飛鴻那幼小的心靈中,同樣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隻是,自己所追求的,是與那個人一戰,以報知遇之情;而飛鴻,卻是要同那人一樣,一夜之間名動天下,依靠的,是殺戮與血腥。

他的眼中,又一次盈滿了淚水。門外的人在殺、在死,那都是些無辜的人,為了一個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的目標在拚生死。誰來製止他們?這江湖,就要永遠這樣殺戮下去麼?

他指間微一用力,已拗斷了長劍。月飛鴻下意識地收回斷劍,望一眼。

隻這一刹那已足夠,他深吸一口氣,劍已出鞘。

是那柄,雪影孤鴻劍。

古舊殘破的劍鞘,收藏的卻是這樣的一柄絕世好劍。一劍光寒十四州,這劍一出,為什麼總給人一種寂寞的感覺?如雪上梅影,如天外孤鴻。難道劍,也懂得寂寞?它也會因懂得這世間再無一柄可與之匹配的好劍,而流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