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個稱號,他已一無所有。
"你就是井仲天?我要挑戰你,挑戰天下第一的稱號。"
他回頭,是一個二十上下的青年。他不禁冷笑起來:"不自量力。回去吧,我沒有必要殺你。"
青年眸中閃爍著熱切的期待:"我不會走回頭。隻要打敗你,我就是天下第一。"
他冷笑,雖然現在他在因這個稱號而苦惱,但他為這個稱號付出了那麼多,又豈容別人將它奪走?
他注意到青年使的也是一柄刀,於是緩緩立起:"好,拔刀。"
幾乎沒有花什麼力氣,他的刀鋒已輕易劃過了青年的咽喉。現在的年輕人,一點也沒有了他當年的耐心與毅力。他是花了近三十年的時間才奪到"天下第一"的稱號,而他們,卻不自量力地來徒然送命。
他收刀,準備繼續思考紫芙蓉的問題。但他注意到那青年的左手緊緊握起,似乎有什麼東西攥在手心。
他突然起了好奇心,於是走過去,掰開那緊握的手掌。
是一塊玉佩。
是一塊二十五歲以前他一直寸步不離,二十五歲以後就轉贈給他人的玉佩。
不可能!他覺得全身的氣力在漸漸地失去,於是慢慢跪倒在那青年的身旁。難道這青年,就是自己從未見過麵的親生兒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
他抱起那青年已趨冰冷的身體,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愴痛。他又想起紫芙蓉冷笑著說的話:"你有沒有為了這個夙願而放棄過什麼?如果有,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自己這麼多年費盡心力,放棄了妻子兒女,隻是為了得到"天下第一"的稱號。而現在他才忽地明白,真正令他這麼煩惱的,恰恰就是這"天下第一"的虛名。
紫芙蓉看見她自己的白發,終於悟出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管什麼樣的名和利,都抵不過歲月的無情。滔滔逝水,急急流年。天下第一又怎麼樣?失去了的東西,逝去了的流年,就再也找不回來。
所以紫芙蓉的答案,其實就是放棄。
他看著腳下的江水。他是天下第一,他現在這麼悲傷,這江水卻仍奔流不息,一點也沒有要為他改變的樣子。
是了。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所以紫芙蓉雖然敗在了他的刀下,卻是笑著死去的,因為她知道,終有一天,他也會同她一樣後悔、一樣痛苦、一樣敵不過無情的光陰。他從她手上奪走了"天下第一"的稱號,其實也是接受了與它如影隨形的詛咒。
她看穿了,她解脫了,而他沒有。所以她無情地嘲笑他,留這個謎給他,想讓他知道,人生中不知還有多少人、多少事,都遠比這"天下第一"的虛名來得重要。可是當時的他卻沉迷其中,碌碌鑽營,不可自拔。
如果他能早點看穿名利的羈絆,放棄"天下第一"的稱號。也許現在的他,會幸福快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