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那人麵上綻開笑容,還了一禮:"在下是昆侖派何展,這幾位是我師弟。韓兄原來是崆峒派的高徒,崆峒與昆侖同氣連枝,正好一同收拾這妖女。她殺了我們的師弟杜天。"
我看見江湖常見的一幕又再上演,心中好笑,冷眼旁觀。按照規矩,那叫韓逸的少年也該謙遜幾句、吹捧幾句,然後再聯手對敵。
韓逸卻看一看我,眸中似有忍俊不禁的笑意,半晌才道:"各位,請容我說一句話。......其實貴派的那位杜天,根本早就死有餘辜。"他話聲平淡,全然不怕得罪了別人。
我微笑起來。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看到不按江湖牌理出牌的人。我不由再次打量這少年,門戶的陰影,有沒有影響到些許的他呢?
昆侖派的弟子們大怒而拔劍。我沒有動,因為韓逸已幫我擋住了攻勢。我看著,這少年的一招一式,深深地烙著崆峒的影子,同時,也有當年那人的蹤跡。這麼多年了,人在老去,可囿於門戶的武功、劍法永遠沒有新意,永遠這樣一代代地往下傳。
可悲。我想,發現韓逸的獨力難支,於是出手。
這一刻我的心中有些往事的影子在浮動,我想到前一刻浣紗女曼妙的歌聲。劍意很溫柔。
我隻用了一招。
何展踉蹌後退:"這......什麼劍法?"
我還劍入鞘,遠望湖波綠柳,慢慢道:"一春煙雨向南湖。"這是我第一次給劍招冠名,但我知道,我再也使不出這一招。
我沿湖岸前行,不顧那些負傷的人,不顧那少年。他們都是門戶中的人,而我討厭門戶。
韓逸追上來:"請等一等!"
這時有一條人影輕煙般落在我麵前,韓逸在我身後用吃了驚的口氣道:"師叔!"
我抬眼看這個人。竟然是他。唯一知道我的名字,又轉瞬遺忘的人。
"你也是來殺我?"我冷冷道。
他低低地道:"我是來求你原諒。"
"什麼意思?"
"當年我沒有去找你,因為你從不說你的來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什麼樣的師承、家世、身份、姓名,都不能改變你就是你的事實。"
我默然。他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勉強掙脫了門戶的影子,來接受這個事實麼?我的姓名,我隻告訴過他,那時我心中是把姓名和自己一起交了給他。他卻並不在意。現在的我,已經拋棄了一切,包括姓名,他卻又來做什麼?
他又道:"你告訴我你的名字,那時我不敢看你,卻記在了心裏。但我又聽說你從不說自己的姓名,我想你不想讓別人知曉。所以在外人麵前,我從不敢開口叫你。請你原諒我......"
我淡淡一笑:"我沒有必要怪你。你讓我明白了一個淺顯的道理:該記住的,怎樣也會記住;不該記住的,說什麼也不會有用。我該感謝你。"我從他身邊走過去,想起十年前的那些日子,如果這些話早些出口,一切該會有所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