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襄子緩緩點頭,道:"你是忠義之士,我成全你。"脫下外衣,交給身邊一名侍衛。
那侍衛舉衣在豫讓身前抖開,豫讓腹部中劍,卻仍強自支持著立起,揮劍在衣上連擊幾次,於是仰天長笑道:"我終於可以報答智伯的知遇之恩了!"他卻又目注趙襄子,歎道,"我殺不了您,是因為您的手下,竟然也有同我一樣的人,甘願以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主公的平安。天意如此,天意弄人!"揮劍一抹,鮮血自喉間噴湧而出,他整個人也隨即倒地。
趙襄子卻為他最後的那幾句話驚懼不已,急轉身呼道:"寒!寒!"隻見寒立在自己車畔,臉色早已煞白,右手仍緊握了那柄古銅長劍,左手卻緊緊捂住了前胸,一灘血漬自他手捂的地方開始曼延開來,在白衣上更顯得觸目驚心。見趙襄子呼喚自己,寒的麵上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道:"主公......"聲音細微,幾不可聞,話猶未了,他身子一軟,右手劍已"當"地落地,人也倒下。
趙襄子顧不得王者尊嚴,已率先跳下車去扶住了他,心中悔痛交加,道:"寒,都是我不好,不該準你隨我出巡。如果你不是身染沉疾,又怎會為豫讓所傷?"轉頭急呼,"快去召太醫。"
寒微微笑道:"主公,我......我治不好了......你曾問我,會不會為你......舍命報仇......我說......我與豫讓不......不同......"他忽然猛地咳嗽了一聲,胸前傷口處流出的血更多更急。
趙襄子痛聲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寒望著他,眸中閃著溫暖的光,卻仍繼續說下去:"我......我與豫讓......不同,因為隻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讓您......國亡......身滅......"他好不容易說完這一句話,口中便也流出血來,終於闔目而逝。
趙襄子呆呆地望了他良久,忽仰天長歎道:"智伯有豫讓,而我,我有寒,又何必再羨慕任何人?"
他卻又重又低頭望了劍士寒平靜而又蒼白的臉,半晌才道:"今天真是一個不祥的日子,因為有兩位國之名士都死在今日。"
緩緩立起,趙襄子隻覺心中的悲愴仍洶湧襲來,勉強抑住將要落下的淚水,他吩咐眾侍衛帶回兩人的屍骸厚葬,這才登車回宮。
坐在車上,望見一隻孤雁淒然長鳴,徘徊南飛,他忽地記起很久以前,寒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士,是為知己而死的。"
黯然長歎聲中,趙襄子閉上了眼睛。
煙塵滾滾,這隊車馬無比寂寞地走上了回宮之路。
她聽得木門一響,連忙收斂了遠逸的神思,重新轉動起機杼,一下一下地織著。
"姐姐!"弟弟雄渾的嗓音還在院中就嚷了起來,心情很愉快的樣子,"今兒的狗肉這麼快就賣完了,我就沽了點酒,又買了幾樣好菜。我們姐弟今兒晚上好好地過個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