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應了一聲"是",趙襄子這才坐回車中。寒卻又轉頭仰望了前方的天空,不知為什麼,他心頭湧上一種深深的憂慮,似乎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車駕經過一座橋時,趙襄子所乘的那輛車前的馬忽地失驚,止步不前,前蹄騰空,不住長嘶,任車夫怎麼拉韁繩也是控製不住。
寒心中忽地一動,急命:"去搜搜這橋上橋下,有什麼可疑的人沒有?"趙襄子亦立起身來,見他凝神戒備,於是輕聲道:"是他?"
寒點頭,並不回頭,仍是留心戒備四周,口中道:"馬並不是無故受驚,是被殺氣所擾。這附近,一定藏有刺客。"話猶未了,忽然一條灰影自橋下衝天而出,身形快如疾電,徑取趙襄子。
這一擊有雷霆之勢,饒是趙襄子屢經大事,仍是不禁驚坐在車上,不知躲閃。劍士寒早已拔劍在手,亦是縱身而起,擋住了來人那驚世的一劍。雙劍一交,立時又各自翻轉,使出畢生絕學,一時隻見耀目的劍影之中,一白一灰兩條人影纏鬥極緊,叫外人連一點插手的餘地也沒有。
眾侍衛團團護住了趙襄子的車駕,趙襄子心下這才稍安,目不稍瞬地凝望了兩人纏鬥的身影,忽見劍光猛地一漲,兩條人影猝然分開,那灰影已墜下地來,血染衣襟,不等他起身,早有侍衛用劍架在了刺客的項間。
趙襄子細看那刺客,卻是個渾身長滿了癩瘡的醜陋乞丐,又黑又髒,全不似豫讓的風姿,不由奇道:"你是何人?為什麼要刺殺我?"
忽聽寒的聲音冷冷道:"他就是豫讓,是他的劍法。"原來他也已落下地來,就在趙襄子車後,但眾人都注目於豫讓,並沒有留意他。
趙襄子於是訓斥豫讓道:"你過去曾經侍奉過範氏和中行氏,智伯滅了他們,你卻沒有替他們報仇,還委身侍奉智伯,這又算什麼君臣之義?現在智伯死了,你卻又為什麼要死心塌地地為他複仇?"
豫讓緩緩道:"範氏、中行氏他們,隻把我當作平常人對待,我也就像平常人那樣對待他們。智伯卻以國之名士的禮儀對待我,那麼我自然也該承擔起國之名士的義務,為他複仇。我這麼做,何錯之有?"他的聲音暗啞,完全不是以前那種沉著的嗓音。
趙襄子又驚又佩,不由長歎道:"豫讓啊豫讓,你為了替智伯報仇,竟然不惜毀容變聲,如此作踐自己,你的事跡,一定會名垂史冊。可是我已經對你仁至義盡,這次不會再放走你了。"
豫讓神色不變,隻是道:"明君不會阻止別人的忠義之舉,忠臣不惜以死成名於世。您以前寬恕過我,天下人已經知道了您的賢能。今日我早已有赴死之決心,但請您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
趙襄子心下惻然,沉吟半晌,道:"你說。"豫讓道:"請您脫下外衣,讓我在衣上刺幾劍,以完成我複仇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