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誰逼反了王敦?(1 / 1)

中宗元皇帝永昌元年(公元322年)

帝征戴淵、劉隗入衛建康。隗至,百官迎於道,隗岸幘(zé)大言,意氣自若。及入見,與刁協勸帝盡誅王氏;帝不許,隗始有懼色。

後世評說司馬睿,批評他重用劉隗、刁協,用事急躁,激反或逼反了王敦。中國曆史總是找“小人”做替罪羊,千錯萬錯,小人的錯。能把皇上說成偉大光榮正確就厚著臉皮鼓吹,實在不行,也要來瓶“潔爾陰”把皇上洗幹淨,洗洗更健康——體製永遠是健康的。

“七王之亂”的時候,倒黴蛋是晁錯,名字裏有個“錯”字,他不錯誰錯;王敦造亂,倒黴蛋是劉隗和刁協,一個名裏有鬼,一個偏偏姓刁——根據樣板戲姓名學,姓刁的不僅夠壞而且是陰壞。

劉隗和刁協雖然都是官宦後代,劉隗還是漢宗室,但是他們和琅邪王氏比起來,“幹部子弟”身份隻是一個入門資格,要做大官還得靠自己的本事,沒後台的更擁護皇帝。

曆朝曆代,要破除官場既得利益集團和保守勢力集團,皇帝必須聯絡和重用新晉的下層官吏甚至太監,這是皇帝具有“廣泛群眾基礎”的一個重要原因。既得利益集團不敢明著和皇帝掰扯,就把怨氣恨氣和一肚子醃臢氣全部傾瀉在皇帝身邊的紅人身上,輕者是“激進”,重者是“奸險”,一朝天子一朝臣,相互攻訐沒完沒了。

前麵講到劉隗好彈劾同僚,和誰都能拉下臉來,這類人光講原則,頭上長角,渾身長刺,所以得罪人太多。這種人往往下場不妙,卸磨殺驢是經常的事,被人找後賬更是難免。

劉隗對王敦的威脅見機較早,所以建議司馬睿“出腹心以鎮方隅”,譙王司馬承鎮湘州就是他的主意,還有戴淵出鎮合肥。司馬睿也沒什麼可靠的人,最後連劉隗也派出去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軍事(都是僑置州郡)。

刁協是熟吏,行政能力很強,對典章製度也很熟悉,建康草創,規章製度皆出於刁協。刁協有一個政策得罪巨室最甚,《資治通鑒》隻記了這麼短短一句,大興四年(321年)五月,“詔免中州良民遭難為揚州諸郡童客者,以備征役。尚書令刁協之謀也,由是眾益怨之”。

所謂童客者,就是喪失自由的奴隸。北方有權有勢的士族南渡,繼續有權有勢,北方不願意接受民族壓迫的愛國老百姓南渡,繼續沒有工作沒有房子,連原來的自由民身份都沒了,隻好到巨室之家做奴隸。刁協建議把他們解放出來補充軍隊,我不知道奴隸們樂不樂意,反正奴隸主是堅決反對。

王敦逼近建康,元帝司馬睿任刁協總督六軍。但打仗不是刁協的強項,王敦又從最薄弱的石頭進攻,石頭的守將是周劄,周劄是江南第一士族周處的兒子。我們說朝廷和江南士族有鬥爭,黑臉都讓劉隗、刁協出麵唱了,同時也有合作,紅黑主要是王導領銜主演。周劄內心傾向王敦、王導,所以開門揖敦。

石頭在建康西北,當是建康城的要塞,石頭一失,建康也就沒有防守意義了。

王敦的軍隊取得了軍事上的絕對勝利,劉隗、刁協失敗而歸,司馬睿拉著他倆的手,流涕嗚咽,勸他們逃出去避禍。

結果,刁協因為年紀大,平常也不團結群眾,也沒人跟隨,出城即為人殺害,並將首級獻給了王敦,要說司馬睿也還真夠意思,“密捕送協首者而誅之”;劉隗跑到了石勒那裏,官至太子太傅而卒。

平滅王敦後,一起和王敦作鬥爭並犧牲性命的戴淵、周“皆被顯贈”,後人也有官做。

刁協是“出逃”性質,所以既沒法平反,子女也享受不了應有待遇。後來有人上書給成帝司馬衍和實際當權的外戚庾亮,這才算是落實政策,不過還是“留了尾巴”。成帝的詔書說:

“正是因為刁協做得不好,所以讓王敦找到了借口,進而讓元帝蒙羞。看在刁協同誌生前勤勤懇懇為國工作,所以按原來職務的標準享受祭奠吧。”

刁協的子孫後來也做官,但不拘名行,也就是不愛惜名聲,專心致誌地做生意,有田萬頃,奴婢千人。想想老刁當年一心想著朝廷一力主張解放奴隸不惜得罪巨室,後代人算是活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