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2 / 2)

我說,“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說,“我是想向帝君打聽那樁關於我爹娘的皇室秘聞。”

他揉了揉額角,歎了口氣,起身往殿外走去。

我與他一道在花園中散步,簇簇牡丹開得嬌豔。

二十年前的這樁舊事被提了起來。

月姬彼時是薛國的帝姬,正統的皇室血脈出身,生辰之日,五星連珠、紫雲騰駕、日月齊輝。占卜師預言此女子必能翻雲覆雨,將大薛國引向世紀之巔。

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這段腥風血雨,大約隻能得出這麼一個結論:不論是支攤畫符的道士,還是朝堂之上的占卜師,算命的都不靠譜。

月姬自小就肩負起治國大業的重任,拋開皮相來說,她與尋常的帝王無異,自幼讀些經韜緯略,兩國交戰之時,也曾掛帥西征。

月姬十七歲那一年,在戰場上初遇晉朗。兩軍陳兵西山埠,晉字旗在北風裏獵獵作響。

彼時晉朗還沒有那樣響的名聲,一襲赤色戰袍跨坐在黑色的血汗寶馬之上,氣度不凡,眸中映的是蒼茫戰場上的飛沙走石。

主將叫陣,月姬雖是習武之人,依舊敵不過執長刀的晉朗。

她的頭盔撂落在地,黃沙掩住的雪白麵頰上多了一道刀痕。晉朗那把紅纓寶刀硬生生停在她的脖頸處,他收了刀,眸色一凝,淡道:“東土莫不是沒了將相之才?派個女子上戰場。”

西山埠一戰,除了被晉朗撂下的頭盔外,還在她臉上留了道刀疤。

爾後,便是長達兩年的混戰。

薛國不敵,萬般無奈之下,送月姬往離國和親以示和好。

和親對象,便是已然戰果累累的晉大將軍。

和親過程一波三折。

帝姬的車隊緩緩駛入離國境內,有位著青衫的公子,駕著白馬,在道邊等著她。

因得月姬頰邊有道疤痕,薛國唯恐男方看了她的模樣毀婚,故而叮囑她一直以麵紗示人,不到洞房的時候不得摘下。

她將車簾撩開來一點,看了看馬上的公子。

他麵容清俊,翩翩風度地含笑與旁人說些什麼。一般人都以為赫赫有名的戰神晉朗長得比較魁梧,卻不想是個豐神俊朗的文人模樣。月姬心中浮起一絲驚喜。

當然,她的驚喜完全來自於她的誤解。

因為晉朗心中已有意中人,對這門親事不甚滿意,便遣了旁人來接她。這個駕馬迎她的公子,不是晉朗,是樓昭。

可能薛國在送走月姬之後,突然領悟到當年占卜師說她是個福星高照之人。

於是剛走了兩步,便勒令將月姬帶回來,單方麵毀約。此舉惹惱了離國,皇上感覺自己被調戲了,怒不可遏。月姬的車隊還在交界之處徘徊,兩國又打了起來。

這場戰事很慘烈。

中間發生了什麼無從追溯,隻知道此戰結束之後,樓昭身邊多了個叫阿昭的姑娘,月姬再沒回國。

之後,便如彼時嚴白所述:一次勝戰後的酒宴上,樓昭將阿昭獻給了晉朗;再是雁門郡之戰,晉朗戰死,阿昭殉情。

帝君刻意在核心的情節上簡單帶過,讓我覺得許多細節都有待推敲,這樣模棱兩可的細節太多,以致於我想深入推敲,但不知道先敲哪一個。

我問道:“晉朗之死,是因為樓昭出兵相援太遲,還是另有隱情?”

帝君將目光放在庭角的一株薔薇上,良久,歎了一聲,“憐姬說得對,寡人確是捅了她一刀。”

我本想再深究下去。

帝君扶住額角,不掩倦色,“此事已過去甚久,寡人不想再提。”

有宮人走近來,行禮道:“陛下,您安置在北苑的那位客人,請求覲見。”

帝君擺了擺手,示意道:“領他過來。”

他沉吟了片刻,問我道:“昨日寡人與你提的條件,你想清楚了麼?”

我頓了頓,道:“倘是我做了帝姬,陛下便會授以我狼毒的解藥麼?”

帝君點頭道:“寡人絕不食言。”

他將我細細端詳了一番,道:“聽聞你是為了個男子,苦尋解藥。這個性子與月姬倒是有些相像,但寡人勸你一句,既是要做我大薛國的帝姬,便要斷了這些糾葛,切忌婦人之仁。”

我勉強笑了兩聲,“若不是帝君挾藥相逼,我又何苦要去坐這個位子。”

帝君眸色一凜,叱道:“笑話。寡人一國江山,難道還比不上一個男子?狼毒乃宮廷秘藥,寡人斷不會將其解藥外傳。你好自為之。”

語畢,拂袖而去。

我立在原處,看著院中薔薇大片大片地綻放開來。

冷風乍起,將天邊的雲朵吹皺。

身後響起清沉的嗓音:“你已經打定主意要做帝姬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