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實現“念書夢”(3)(2 / 3)

最後我告訴姥姥和帶子,很喜歡這所學校,不太想家了。

學校升國旗的場麵,久久地縈繞在我的腦海裏。那天學生散去上課,我站在國旗下仰視了很久,才看清那上麵的五角星。升旗時唱的歌莊嚴雄偉,令人振奮,是我從未聽過的。

校園裏歡樂嚴肅的氣氛和有序的管理,使我感到這裏學習正規,學生肯定個個學習好。當時學校表示,看我入學考試情況分班,於是我產生了恐懼心理。

7

從此,我不去看學校,開始複習功課,準備入學考試。先複習語文,方法是背課文、默寫、對照找錯,直到一字不差,包括標點符號。這種笨辦法,開始慢,後來滾雪球似的加快,字認得又多又熟,以前念過的課文,很多都是囫圇吞棗,這回總算細嚼了一次。三年級下的語文雖然沒上,但有前麵複習的底子,也如走熟門熟路一樣,學完了,嚐到了溫故而知新的甜頭。再給姥姥寫信,就不用查書上的字是怎麼寫的,那時沒學拚音,也沒有字典,唯有課本。生活在沒有文化氛圍的環境中,精神文化上的貧困遠比生活上的貧困帶來的損失更大,衝出包圍就在腳下。

算術,算得很慢。如要求速度,就等於不會。要快就隻有反複練。世界上能做的事情很多,真正能做好的很少,根源就是自滿於“會”。反複做題,見題就做,做例題,做練習題,從頭做到尾,再從尾做到頭,沒題做,就自己編題。刀在石砧上磨多了,自然鋒利。做得越快時才覺得以前的慢是對所學的知識半生不熟。

複習的事,我一一寫信告訴姥姥。

不知為什麼,入學時沒有考我,隻問念了幾年,就讓我入四年級。班主任是位又高又瘦的老頭,說話有點侉,像老太,但能聽懂,教“常識課”。社會常識和自然常識,給我打開了新天地。專門教語文的老師,很快把我引到寫作文的興趣裏。教算術的老師,像是撥開了我腦中的一層窗紙,使我對數字計算很入迷。音樂老師彈著腳踏風琴教國歌。體育課上我第一次知道有跳箱、墊子和籃球。這所學校果真有很多老師,個個上課都很優秀。

更使我終生難忘的是周鈞老師。她來自周家屯大戶人家,丈夫是赴朝的誌願軍,她獨自租房住在學校附近。學校建立少年先鋒隊,她是大隊輔導員。我入隊沒錢買紅領巾,她領我去村裏供銷社買了紅布,又帶我到有縫紉機的學生家長那做好,親手給我戴上,那天我興奮得睡不著覺。天冷了,她見我穿著單薄,便把自己身上的製服棉襖,脫下來給我穿上,我感動得哭了,覺得她是母親。我第一眼見著她,就好像已認識了十年一般親切自然,也如在沙漠上饑渴時突然遇到了泉水般欣喜。幾乎每一次感動,我都立刻寫信告訴姥姥。

這次姥姥是速來速歸。她事前沒寫信告訴我,說是在意外的情況下突然決定來看我,我也沒追問什麼意外。她直奔學校,守在校門外,等我放學。我驚愕地發現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千裏迢迢奔來,滿腹憂傷和焦慮,一見麵就問能不能見周鈞老師。她風塵仆仆地見到周鈞老師,當麵致謝,送了家鄉的鹹鵝蛋。她更想知道我在這裏的所有情況,周老師滔滔不絕地告訴她我的學習生活情況。她起初皺著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眉宇間洋溢著欣喜。之後才去老姨家,第二天就踏上了歸程。早上送我上學的路上,她千囑咐萬叮嚀“要長心眼,家不在這”,“多寫信,有難處也寫上”。直到走,她仍沒有說這次突然來的原因,兩年後我回去時,帶子告訴我,姥姥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被壞人搶走了,她在後麵追,最後連人影都沒了,便坐在地上哭,哭醒了,之後天天都悶悶不樂,總是問帶子:“這不會是真的吧?”帶子總是寬慰她:“不可能,是你擔心她不平安,才做這怪夢的。”其實帶子也很擔心,說我離家一年多了,也真不知啥樣子,來信盡說好話,也許是怕咱擔心。要不親自去看看,不順心就直接領回來。而且帶子還追加了一句:“我早就懷疑他們心思不正。”其實姥姥自己也心中有數,並存有一定的戒心,所以決定啟程。她曆來是個想到說到就做到位的人,她的心、口和腿總是高度統一。

直到老年,回憶自己的一生,我仍認定這所小學是我生命的搖籃,給了我人生的奠基石。記得當時在日記中,自己創造了新詞,把學校稱為“校家”,把老師稱為“師媽”。對於無“家”無媽的少年,這是發自心底的幸福和感恩,直到上大學時,我還與班主任趙世忠老師有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