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實現“念書夢”(3)(3 / 3)

“昔孟母,擇鄰處”。對偶見的鄰居都得選擇,而天天進出的學校豈能不選擇!優質的學校,一定有德才兼備的師資和成熟的教學管理體製。

那時,我全身心投入學習中,聽課認真,作業用心,自覺複習預習,大小考永遠得百分。我本來自落後農村的初建校,學習成績平平,但轉到這所學校,一躍成了“優秀生”。這年冬,初小升高小,周圍幾所小學來參加統考,我以三科三百分名列榜首,王校長特別找到我說“給學校爭光了”,我當天寫信報告姥姥。帶子回信,說她們為我高興,姥姥認為“去對了,不會再逃學了”,帶子也說自己遇上這麼好的學校和老師,“念書也不會頭疼的”。

說心裏話,融入這個新環境,我沒有精力想家了。至於老姨家對我如何,我也沒空較那個勁了。矛盾雖不斷發生,我盡量躲開,心裏明白,不正麵頂牛。他們不準我加入少先隊,不準我參加星期六下午義務勞動上山給住宿生砍柴。我不吱聲,但不後退。他們讓我去老虎溝很偏遠地方摘棉花,雖說心裏恐懼,怕老虎出沒,但我聽命便去。對有的事情,我也曾“造反”,不回家,去周鈞老師那住,她能說服我,送我回來“道歉”,緩和關係。這類事,我寫信從不跟姥姥說,怕她擔心,甚至怕她接我回去。有這麼正規的學校和高尚可敬的師長,就足夠了,不管如何想念慈祥愛憐的姥姥,也決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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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學製改成秋天入學。要提前半年高小畢業,統一參加縣裏小升初考試。學校有兩個畢業班一百多人,九人考入中學。在一張油印的集體錄取通知單上,周鈞老師找到了我的名字,急匆匆到“後山”去報喜,並交給我“報到通知事項”。

我當天給姥姥寫信,同樣內容寫兩封,隔天寄出另一封,以防丟失。很快收到她的回信,說已按報到通知要求準備好行李和用品,開學那天她直接送到學校。

從山村去中學,徒步走近路約五十多裏,乘火車要繞一百多裏,還要轉車,但快捷,途徑錦州、塔山到錦西郊區,是新建的中學。沒有人送我上學,自己很順利找到了學校。

找到班主任報到,她告訴我:家人來給你送行李,在教導處等著。不能說沒人送我上學,姥姥從遙遠的故鄉,千裏之行來這準時“報到”了。教導處門開著,她坐在朝門的椅子上打瞌睡,我悄悄走進去,她腳邊放著大行李,身上有個挎包。看她那疲憊的麵容和縮著的身體,很讓人心疼。我剛站穩,她就醒了。祖孫一年多不見,有說不完的話。我們把行李弄到校外臨時宿舍,按每人兩尺寬的記號放好。宿舍內南北通鋪,住四十多人,低矮潮濕,黴氣撲鼻,據說是馬廄臨時改用的。她告訴我行李中有被褥、枕頭和冬衣,還有臉盆和牙具。她本來提前給我寄了學費和上學路費,可又給我留五元,最後把申請助學金的證明信交給我,讓我回校就交給老師。

入秋家裏活多,難脫身,她沒去看女兒,直接去錦西火車站,趕當晚通達車回去,說下火車時吃了燒餅,剛才在教導處喝了水,一點不餓。臨行前她囑咐我:

“好好學吧!這回我放心了:有住處,有飯吃,有書念。考上中學不容易,咱村隻考上一個,是婆家出錢供上學。”

“光念好書不行,要有個好身板,學校開三頓飯,比家裏好。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要去找老師,別挺著。回宿舍要和同學一起走。”她看到臨時宿舍到學校那段路是莊稼地,行人少,有點擔心不安全,總之,她有囑咐不完的話。

這次祖孫分手,都很高興,她笑著說:“明天這時,我就坐在家的炕頭上了。”“人是地裏仙,一天不見走一千。”她一掃臉上的疲倦神情,背著挎包,背著夕陽,挺著腰板朝火車站大步走去,那背影比正麵更有力量。那時,我還根本不知勞累是什麼滋味,更體會不出老年人出遠門被折騰的辛苦。她來時已兩天一夜,回去又要一夜一天,這連續三天兩夜的顛簸勞碌,她要怎麼挺過去!年近六十的老嫗,如此樂觀頑強!我退休前後出差,提個有拉杆的箱子上下車,還嫌麻煩和拖累,相比之下,真是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