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貓冬”的日子(2)(3 / 3)

打抬,這是很土的玩法,我推想是農村孩子自己發明的。當時男孩女孩都卷到“打抬潮”裏了,放棄了一些常規玩法。我看小夥伴玩,手心早癢了,但我沒有樹枝剁折的圓棍。這種玩法有贏有輸,很爽。具體玩法是:在相距約三米遠的地方,兩端畫上橫線,經過手心手背決出最末的人,把自己的木棍壓到橫線一端,勝者站在橫線另一端,用自己手中的木棍,去打壓在橫線那端的木棍,打出橫線,就贏了一根,依次排到下家,再把自己的木棍放上,勝者再打,如沒打出去壓線的橫木棍,就把自己的木棍壓到橫線上,原來那根歸原主。這麼玩,贏了的興高采烈,輸了的也不甘心。

我看得不止手癢,還搭腔喊“小俊加油!”她發現了我,便喊“快來”。我把剛才選的幾根不大不小的木拌,抱在懷裏,幾步就躥出院子,排行老四。心想我的木拌又粗又重,勁就大,打你們的木棍不成問題。第一下打貳順的抬,根本沒沾邊,隻好等後麵人打我的了,他們當然打不動,我很沮喪,但又慶幸,誰也沒打動我的。

這時,帶子出來喊我,順聲找到院外,不容分說,撿起那幾根木柈,拉我回家。小夥伴喊“不能走”,帶子邊拉著我邊說:“這是花錢買的木柈子,兩根就能生一次火。”我分辯說:“沒輸,他們的抬打不動我的。”“沒輸就好,快回家。”帶子在我麵前一向很權威,我從不違抗。她把我拉到屋裏,向姥姥“告了狀”,但沒等姥姥批評我,帶子急忙說我沒輸。姥姥也常見小孩打抬玩,隻是對我說:“小孩子玩棍棒,沒深沒淺的,萬一扔到腳上就不好了。小丫頭別玩這個。”她們說的那些話,我這耳聽那耳就冒了,仍沉浸在小夥伴打抬的輸贏之中,仍琢磨如何能贏。帶子劈柈子時,突然給了我啟示。第二天我悄悄對她說:你把木柈劈得細點,我準能贏。我手小拿又粗又沉的,使不上勁,就打不準。我央求帶子,她心軟了,便給我劈了幾根細的,還幫我在屋裏練練。兩天後,我抱著木棍去找小夥伴玩。這次果真贏了幾根樹棍,也輸給了大柱兩根。我像打了勝仗的將軍,回家在帶子麵前顯擺戰利品。帶子說這幾根木棒很幹,今晚用它升爐子,說著用斧子截斷,放進了爐膛。看到這情景,我高興極了。心想,我明天還去贏,輸少贏多。我的木棍雖不粗,但有棱有角,躺在地上很穩,打跑它不容易。他們都是用圓樹棍,容易滾出界。那之後,早上一起床,就盼天黑,農家冬日兩餐,不吃晚飯,家長是不放孩子出來的,我也如此。

我打抬幾乎著迷了。最怕姥姥說今天天冷,別出去了。帶子跟我站在一個戰壕裏,她劈好細木棒,有時湊熱鬧,也去玩兩把。小夥伴們都不願她加入,她總是一出抬就贏。她回家還教我:拋木棒時不要太高,不用太大勁。那會把壓線的抬打蹦了,落到線裏。扔時粗頭朝外,手心要使點推勁。我一心想贏,增加點生火的木棒。其實我也輸了不少,贏了的帶子能看出來,輸了的她難看出來,她常說:你贏的木棍夠生一次火了,我聽了十分滿足。她甚至鼓勵我說:把他們家的木棍都“抬”來,那才是英雄呢!

姥姥從不問我輸贏,每晚我回到家,她總是噓寒問暖,拉我上熱炕頭。有時摸我的手,吃驚地發現手涼,問幹什麼啦?我瞟了帶子一眼說:瞎跑了。她早已不告狀了。出了正月,我們屯創辦的小學,終於盼到開學,我和帶子都上學了。學生輪流值日,生教室裏的爐子,要求自帶木柴。我很希望帶的木柴是贏來的。我也幻想秋天不再拾柴,用打抬贏來的棍堆滿柴草垛。可那流行風刮走了。隻有打抬時那歡聲笑語,時常回響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