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善良的醫生常對患者說這種惋惜的話。那種出於真正善心的大夫,會在治療中,將善心發揮為極致的行動,在患者身上產生奇跡般效果。實踐證明,孟氏就是這樣的大夫。
孟氏在手術排膿前,幾次追問小孩的腿腳是怎麼傷的,他很奇怪地說,卡跟頭怎麼能傷得這麼重?大夫的追問,無疑是為了準確地判斷病情程度和選用最合適的處置方法。然而,在場的孩子“家屬”,都隻能吞吞吐吐地說“卡跟頭”,可孟氏卻若有所思地回了下麵這席懷疑的話:
“兩歲的小孩子,體重很輕,這個小孩又很瘦,還穿著棉衣,卡跟頭怎麼會傷得這麼重!”這顯然是醫生的基本結論。他在否定“卡跟頭”說,趁助手還在作準備,他推測自己結論的合理性:
“如果平地卡跟頭,穿著棉鞋的兩隻腳的腳背,不可能受傷,傷也多是腳脖。如果是意外被什麼東西絆倒了,膝蓋出毛病,而手和臉也極容易有擦破的地方,可孩子的這些部位完好。”
大夫又進一步推測:
“如果卡跟頭,一般總是一條腿摔得重,另一條腿摔得輕,甚至完好無損。腳背更不易受傷,傷也不能傷得這麼重。”
最後他果斷地說,這“不可能是卡傷”,也更不是“挫傷”,“是外力作用”。神醫的推理判斷,使認真聽的姥姥和父親,悚然而欣然,不僅被折服,而且引起了內心的波瀾和疑問,並使疑問漸趨明朗化。
助手報告一切準備好,大夫又指示他,增加些什麼藥,並叮囑“要快”。
法醫能根據傷情,邏輯地推導出作案的手段和工具;泰坦尼克號沉沒百年,人們還能科學地找出技術上的“鉚釘原因”。神醫孟氏,根本不知道陳家大院人與人之間的利害關係,他完全是出於治療的目的,才進行科學的判斷。雖然神醫明確說出自己的結論時有些遲疑,但科學判斷本身就是勇氣。
科學是無情的,它不會因瞻前顧後而有半點隱瞞真相。孟氏憑自己的智慧、經驗和醫術,確認這傷最大的可能是從正麵擊打的,腳麵的傷是砸的。如果是偶然被什麼東西撞擊的,不能撞了腳背,又撞了膝蓋,除非這撞的東西,是被人操控的,看來我的腿腳傷得奧妙而詭巧。
他選取手術排膿,是救急,然後,“刮骨療毒”。手術中,他清楚看到左膝蓋骨和右腳背骨,都有擊打的裂紋點,裂紋都不在卡跟頭的著力點上,所謂著力點,就是膝蓋和腳背,在人卡倒時,最先與外力相碰的部位,總是傷得最重。大夫邊處置,邊吩咐助手再加藥。上藥後,助手包紮好,並固定在薄板上。還開了口服中藥,囑咐每日都必須來換藥,兩三天後不見消腫和降溫,骨頭上的裂紋顏色變得更深,就得準備做大手術。
她聽到“大手術”,淚水在眼眶裏轉,她知道那意味著腿腳保不住了,忙追問大夫。大夫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很認真地叮囑:
“一點不能馬虎!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機會。”還特別補充,“孩子一旦有意外表現,隨時抱過來。”
每日換藥,雖是助手操作,但孟氏總是查看傷口內部細微變化,隨時吩咐助手減什麼藥,加什麼藥。雖說家裏脫離不開,可姥姥每天都起大早,往返三十裏路,提前趕到診所,看換藥情況,尤其重視大夫對病情變化的說法。每早過來,都給我帶瓶黃瓜籽煮的水,聽說這能幫助愈合骨頭。
三天後,我的體溫開始下降,而且要東西吃了。換藥時,孟氏檢查了傷口,很自信地說:“危險期已過。”
她像聽不清似的追問,大夫隻是回答:
“不用擔心了!小孩子恢複得快。”她連聲說感謝,眼含歡喜的淚花,舒了一口氣。
4
這天,父親老早趕到診所。他看到我的病情好轉,當然很高興。換藥後老姨先抱我回親戚家了,姥姥借父親交醫藥費的機會,等在診所外,有話對他說。
她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了,父親隻能洗耳恭聽:
“孟氏說孩子受傷的原因,你都聽到了。一開始我就懷疑這傷蹊蹺,大夫明察秋毫,火眼金睛,才真相大白了。你們家發生這樣的事,你應該不意外。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惹著她們了,這明明是殺雞給猴看。她們是衝著大人來的,拿小孩子出氣,不是她們的最終目的。”
她說著火往上躥,氣就上來了,口氣很衝地說:
“你以為管好莊稼地裏的事,就能過太平日子嗎?你是孩子的父親,女兒殘疾了你不操心嗎?把殘疾的原因傳出去,你家光彩?那幾個丫頭這麼橫行霸道,不就是有後台撐腰嗎!”
她停了停,很鎮靜地接著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