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一看,容硯冷漠的雙眸緊緊的盯著竹林的騷動處。
他沒有說什麼,雙足如貓,看似悠哉,卻是快速的竄入聲源處,折回時手中已拎著一隻兔子。
兔子雪白肥胖,一雙紅眼眨巴眨巴的,還在嚼著青草,他將兔子拍了拍,瞧一眼梅踏雪,平靜道:“你養的?”
她伸手把雪兔抱在懷裏,點頭:“嗯。作伴。”
毛茸茸的手感,逐漸填滿她的心。
“下次讓下人來,黑燈瞎火,不安全。”
梅踏雪不應,任他牽著往回走。這兔子並非養來解悶,大概是從禦膳房逃出來的也不無可能。
“怎麼了?”她仰著臉。
容硯突然停了下來,直直的望著她,星眸如有火炬,炯炯有神。
“你是否想過,你夫君是怎樣的人?”
她果真認真的想起來,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是什麼樣的人?霸道威猛?或是溫文爾雅,還是逸群之才?不過馬上就會嫁給眼前這個男人了,想這些做什麼?她露了笑,帶點俏皮:“你是怎樣,我夫君就是怎樣的。”
即使夜黑得深沉,仍能看見容硯燦爛的笑臉,雙手一環把梅踏雪箍在懷裏,深深的吻住她的雙唇。他的感情來得如此突然,洶湧的拍上心頭,攪起驚濤駭浪。
喜歡帶來的喜悅,大抵如此。
她本想抗拒的手鬆了下來,靈活的舌尖探進口中,軟軟的吮吸,那一瞬腦中一陣空白,似電光閃過,卻什麼都沒有抓住,懷中的雪兔,也跳落地上。
“我會是你的依靠。護你一生。”容硯緩緩說著,舌尖還殘留著她的清香,令他為之迷醉。
如果……如果比宋錦城更早的遇見她……
這是他畢生的遺憾。
他不能留得太久,朝官來往後宮本是不合禮數,沈允睜隻眼閉隻眼,他也不能得寸進尺。大婚在即,雖然當前尚未有任何的阻礙,容硯的擔心卻是與日俱增,風平浪靜的表象下,不知是否暗流湧止。
梅踏雪被他橫抱而起,親自送回寢殿,叮囑了多時,恰巧小丫鬟把湯藥端來了,看著梅踏雪盡數喝下才離開。
她卻睡得極不沉穩,淪入夢魘之中,掙紮不得。
有人站在床前,冷冷的看著她,目光含怨,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她懼怕這樣的目光,太怨毒了……有冰涼的手指扼住她的頸項,所使的力氣讓她呼吸艱難,這種來自無邊黑暗的恐懼……又回來了……
夢裏是誰……是誰?為什麼這麼哀傷的看著她……
“踏雪……”
踏雪……
踏雪……
有人在叫她,她想起來,可是頸間的手仍然緊緊的扼住她,無法動彈。
她突然悲從心來,眼淚簌簌的落下,她忘了重要的東西,可是想不起來,想不起來!為什麼,為什麼?!
“不要!”
驚懼中坐起,淚濕羅巾,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驚魂未定的撫上頸間,那裏還殘留著指尖的冰涼,十分真實。
這寢殿裏哪有什麼人。
守夜的小丫鬟端著燭台進來,慌慌張張的詢問出了什麼事,梅踏雪罷罷手,虛弱道:“無……無事,我隻是、隻是做噩夢了。”
小丫鬟把燭台擱在桌上,取來手帕給她拭去汗淚,體貼的給她掖了被子:“奴婢守著,少主安心睡吧。”
“嗯……”
梅踏雪重新躺下,然怎麼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了。她怔怔望著床梁,努力的想記起總是出現在腦海的樣貌,他遠遠的走過來,可是怎麼都無法看清他的臉。
“少主……奴婢給您點上寧神香?”
“不了……”她猶豫一陣,想和小丫鬟說說話,“你有沒有一直做一個夢?很真實……就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小丫鬟不知她在問什麼,不知所謂的側著腦袋仔細回想,“這怎麼會呢?”
也是……這怎麼會呢……她翻了個身,感到肚子裏的孩子動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這個孩子,真的是容硯的嗎?
她對容硯,連親近的欲望都沒有……
梅踏雪抗拒這樣的事實,連想法都排斥,馬上就要成為容硯的夫人,她怎能有這種荒謬的懷疑?
小丫鬟吹了燈,寢殿重新沒入黑暗,梅踏雪閉了眼。
還有兩天,就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