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藝術信息量的極度美感
“極度美感”,我想引馬原的話作為詮釋:“好小說中的一切都將對他開放,興奮,愉悅,心跑加速;之後是感動,震顫;最後是大夢方醒,如大汗淋漓的性愛,如見中秋月般澄明透徹,如嬰兒啜奶後的滿足。”
“好小說中的一切”,也就是指藝術信息量,這一指數的大小多少,直接會影響讀者的閱讀快感。有經驗的小小說作家,會對讀者的反應提前預感並針對性地派兵布陣,會對自己有限字數的每一個字,甚至標點的力量,都要反複考慮。
藝術信息量當然有很多外在內在的表現形式,不同的讀者也會從不同的視角,獲取不同的美感。當我麵對這個問題時,就不由得想起語言、細節、情節構架、意蘊內涵這樣的詞語。作為小小說作家閱讀另一個作品的視線顯然和普通的讀者不同。他應該逾越了獲取美感的階段,而是用犀利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去解剖一個小小說的每一個肌體部分,同時像心理醫生一樣,鑽進一部作品的大腦思維。
每個小小說作者關注點也是不一樣的,體現在作品裏似乎就成了寫作習慣。
我還是單獨強調語言,小說語言的彈性和張力,就是一種美感。“正有大朵大朵的風在路上開花”(閔凡利),“多麼大的雪啊,像一片漫無邊際的孝布,覆蓋了整個宇宙”(侯德雲)。我們隻能用詫異或震撼來感覺這樣的句子。不能不說海飛,連標題都這麼韻味十足——《閃閃發亮的音樂》,讀完,已記不得胡琴聲音,卻看到亮光。“我在陽光熾烈的正午路過這片司空見慣的紫藤架”(珠晶),無端就有了一種怪異的華貴。“那滿園散著香氣的花朵和花朵間翻飛的蝴蝶把那個下午渲染得壯麗無比。那一年,我八歲。”(陳毓)我簡直懷疑,陳毓是如何把這樣兩句話置到一起的!這樣一個讓人幾近喘息急促的長句,後麵緊跟六個字,卻斷作兩截,一下子有了閱讀節奏感。
至於小小說如同火花一般閃現的細節,詭異的、流暢的情節敘事線路,這當然都是極度美感的藝術信息量。意蘊內涵則是這一切首要的前提,如果你這個意蘊本來就是扭曲變形的,那麼無論語言多麼華美、細節多麼豐富、情節展示得多麼淋漓盡致,那也不能算是一篇好的小小說。自然,也就無美感可言。
4.雅與俗
藝術的確是有雅俗之分的。普遍的認為是,雅的藝術是屬於小圈子的,或者說屬於具備了相關鑒賞、理解力的層麵的人。而俗文化是屬於大眾的,是受眾麵廣闊的。一個藝術家應該選擇大眾,還是選擇小圈子?哪一個是最佳選擇?這個答案永遠懸而未決。小小說隸屬於文學藝術,它是藝術的一個分支。就像每一片樹葉上的脈絡都神奇地指向一個源頭,小小說歸根結底都是藝術門類的一分子,它始終指向藝術這個根。因此它具備所有的藝術共同的特質。
當然,小小說也麵對雅俗問題。辯證家會告訴我們,沒有絕對的雅,也沒有絕對的俗。好像審醜也即審美一樣。現代藝術的發展越來越衝擊著藝術的雅俗之分,甚至衝擊著藝術與非藝術之分。傳統的兩極對立並非不可溝通了。百花園雜誌社主編楊曉敏先生曾提出,“小小說是平民藝術。”
就是對小小說雅俗觀的合理闡釋。首先,小小說走向大眾化,也即平民化,對於小小說作家的個性來說,非但不是衝擊和毀滅,相反卻是一種藝術的刺激。隨著受眾麵的擴大,使他本能地去挖掘自己的潛在的創造力。
那樣,會促使他更加走向理性,而能創作出一係列更優秀的作品來。其次,小小說的大眾化與其藝術風格的多樣化並不衝突。相反,近年來,正是多元化的小小說,開始對傳統的、學院派性質的、帶有貴族氣息的、純粹的小小說形式,展開了猛烈的衝擊。實際上,現代意義上的小小說,已經達到了雅與俗的合理結合,也即我們通常說的雅俗共賞。隻有雅與俗做到了和諧優美的搭配,這樣的小小說才更富有藝術魅力,才能擁有更多的讀者,從而走向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