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必須分家(1 / 2)

一大家子人有一大家子人的過法,忙碌,倒也熱鬧,不知不覺,瑛姑過門就有一年多了。第二年中秋節那日,瑛姑就生下了火根。看著懷裏粉嫩的小人,瑛姑越發顯得俊了,來家裏的人都說,“瞧這母子,真真是一對粉人!”老高聽了,隻樂嗬嗬地傻笑,一會兒看看火根,一會兒看看瑛姑,像是第一次做父親似的,惹得瑛姑都不好意思起來。老高每日賣包子回來都要剩下兩個,一個給瑛姑,一個給火根。瑛姑說了幾次,火根還小,吃不得包子,老高還是繼續要留,偶爾也會爭辯一句“慢慢就會吃了!”瑛姑隻好作罷。瑞生有時也會來看一眼弟弟,瑛姑就悄悄地把包子塞給瑞生,說聲“吃罷!”瑞生接過包子,往嘴裏一塞,就火燒屁股般跑走了,婆婆見了罵道:“好吃鬼,又偷吃了麼?”“不是,是娘給的!”婆婆便不做聲了。

一向身體結實的婆婆卻突然病倒了,如大山一般,轟然倒塌,來得突然。一家人慌了手腳,忙請來郎中,幾貼藥下去,仍不見效,婆婆叫住老高:“看來隻能這樣,壽命由老天爺決定!不要再浪費錢了!”老高哭倒在娘的床前,後麵站著“嗚嗚”哭泣的幾個堂弟並堂弟媳婦。老太太還是沒熬過年,在年前兩個月的一個後半夜走了。瑛姑也是傷心地“嗚嗚”直哭,還是村裏年紀大的老婆婆勸道:“未滿大月的產婦不要流多了眼淚,以後老了,眼睛要吃苦的”,瑛姑這才止住,眼見婆婆被抬出門,瑛姑竟像早年娘過世一般傷心不舍。

火根這幾日許是著涼了,晚上哭鬧個不停,瑛姑抱在手裏,不停輕拍,竟哼了一夜的曲兒,到天微微亮些,火根才止住哭聲,瑛姑這才稍稍合了下眼。連接幾天,瑛姑漸漸吃不消,但仍舊是每日天亮前,咬牙爬起,同著妯娌們到廚房幹活。老高不忍,勸道:“讓她們去幹罷!”瑛姑苦笑一聲,慘白著臉,安慰老高:“哪就那麼嬌弱了?”掙紮著還是去廚房了。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見老三的聲音“就隻她珍貴!別人家不用帶崽?崽病了,娘就可以少幹活,哼!這倒好了!”一旁又有聲音道:“少說兩句罷!一大家子的,多幹些或是少幹些,分得清楚麼?”“哼!分不清,就分家啊!我們兩口子可沒少幹!”“哎呦!他三嬸嬸!我可沒提分家啊!”“二嫂,你沒提我也不怕,嬸娘走了幾個月了,誰當家?誰當家我都不放心!”瑛姑咳嗽一聲,邁步進廚房。霧氣繚繞的廚房裏,三個女人略顯尷尬。老三頓了一下,也並不言語,問著二嫂:“二嫂,做的差不多了麼?放蒸籠裏來罷!”老二端過一案板剛做好的包子。瑛姑見了,卷起袖子,和著老二小心地,把包子一一擺好在蒸籠裏。廚房裏,隻聽見鍋裏滾水的聲音和灶膛裏木柴燒得火星子“劈劈啪啪”的聲音。

早飯時,瑞生溜眼看了一下爹,怯怯地往自己碗裏夾了塊最大的豆腐。豆腐,在這夥孩子群中是頗受歡迎的。平素,很少吃,偶爾吃頓,便如吃肉一般。其他弟妹見最大的豆腐搶走了,有的憤憤不平,有的哼哼唧唧,又有更小點的便嚎啕大哭。老三女人見自家孩子一星半點也沒撈著,便一筷子打在孩子頭上,罵道:“就知道哭!你是拐了手麼?”老三看不下去,喝道自己的女人“打他幹嘛?”老高瞪一眼瑞生,瑞生見了,膽怯地把碗裏的豆腐夾出,乖乖放回菜盤子裏。“大家吃罷!一會兒還去幹活呢!”大家才又吃了起來,沒精打采地。

晚上,老高把幾個堂弟叫到廳堂裏,一起算一算這天的掙頭。燈下,幾個兄弟各自掏出白天掙的一堆銅角子放桌中間。老高數了數,記下數字,彙了個總。皺皺眉頭說:“如今,好像生意不好做了,掙的竟是一日比一日少哩!”“大哥,不會啊!我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老二看著自己麵前的銅錢說道。“那是,大哥,做生意掙多掙少,哪有定數?”老三陪笑道,眼睛卻看著老大,老大並不言語,隻盯著燈花看。老高也沒什麼話說了,分了各戶的錢,留下公家的錢放一匣子裏,站起身,說:“散了罷!早點睡!”兄弟幾個才各自回房。

瑛姑見老高捧著匣子回來,似乎有心事。也不便多問,待哄著火根睡了,才跟老高講起早上的事。老高沉默良久,點點頭,自語道:“也該分家了!”說畢,眼圈一紅,脫衣,翻身便睡。

分家了!鍋碗瓢盆,桌椅板凳,一切家什,全都擺放在廳堂中間。由老高請來的羅家輩分最高的老太爺主持。一戶一份,共四份,待各戶男人確認並無異議後,抓鬮。瑛姑並不稀罕什麼,隻求那架織布機,果然,天隨人願,織布機一票落入老高手裏。瑛姑頓時笑靨如花,不斷親著懷裏的火根。老三媳婦見了,也覺得織布機好,嘟嚕著嘴巴,怨恨自己男人手臭。老太爺看不下去,對著老三媳婦說:“他三嫂子,你會織布麼?來這麼些年,也沒見你織過一根紗啊!”老三媳婦被問得麵紅耳赤,隻得瞪眼看著老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