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必須分家(2 / 2)

大家變小家後,老高兩口子仍舊是早早起床,做好一天要賣的包子,吃過飯,仍舊是由老高挑著包子去賣。隻是賣多賣少隨自己,這樣一來,老高反覺得更自由了。瑛姑也覺得心裏輕鬆了不少。

天氣越來越暖和,火根也漸漸學會了走路,不用一日到晚,黏在身上。瑛姑就更能幫著老高了。瑞生人小個子大,竟也能跟著爹挑擔趕集了。瑛姑把每日攢下的錢放入箱子裏,鎖上。心裏盤算著家中該添置的東西:老高天天抱怨米籮壞了,反複修補也無用了。過幾日,再買過一擔新的罷!還有,分家後碗被火根打碎了幾個,該給添個小木碗才好···正思量著,後廳一起住著的東婆婆拄著手杖走來,“火根娘,在幹什麼哩?”“東婆婆,閑坐著呢!你請坐!”搬過條木凳給東婆婆坐。婆婆在世的時候,東婆婆總嫌婆婆性子強硬,說話不饒人,不愛來前廳走動。如今,東婆婆瞅著瑛姑這小媳婦,又俊,性子又柔順,倒也時時愛來找瑛姑說說話。後廳不知誰家養的一條大黃狗也跑來湊熱鬧,在人的腳邊鑽來鑽去。瑛姑一邊同東婆婆說話,一邊從房間裏拿出個鞋樣子來,給瑞生做雙鞋子穿,尺碼是早就量好了。“嘖嘖!還是你們年輕人好,眼睛裏亮!我一雙鞋子從去年做到今天,還沒做完。”東婆婆見瑛姑邊嘮嗑邊用鑽子鑽著厚厚的鞋底,一扯一拉,一針針,甚是利索。忍不住走近一看,隻見針腳勻稱,密密麻麻,如排成一排的白芝麻,“火根他娘,手上活可真不錯!就是整個羅家村也難尋一個!”瑛姑捂嘴一笑,道:“東婆婆,看你說的!你老人家做的活,那才叫一個好!我要像你這般年紀,還不知怎樣呢!”東婆婆咧開隻剩幾顆牙齒的嘴,笑道:“年輕時,我同後廳的銀婆婆確實手上活不錯,但如今,老咯!眼睛花了,不中用了!”“誰說你不中用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銀婆婆從偏門進來,小臉盤笑得如一顆核桃,頭發一絲不苟地挽成一個髻塊,穿一件藍竹布大褂,輕言細語地向著東婆婆說道:“老了你也是一把好手!”東婆婆竟哈哈大笑起來,豐滿的胸部便一聳一聳。大黃狗見又來了一個人,興奮地直拱東婆婆的背,一會兒叼走東婆婆脫下的一隻鞋子,一會兒又跑去拱一下正蹲在地上獨自玩耍的火根,火根一不留神,竟被拱得一屁股坐地上,也不哭,隻樂嗬嗬地看著狗笑,伸出手來,想拽一把大黃狗的毛。大黃狗大概看出了火根的意圖,狡猾地逃跑了。

春風蕩漾的羅家村,人們似乎總歡喜三五成群地聚一起。男人們幹完地裏的活,挨家挨戶,尋幾個伴,蹲一處,一塊抽抽黃煙,或是講講誰家地裏頭今年的稻子長得好。女人們似乎一律地愛上瑛姑家來聚會,先是小媳婦們,後是年紀大些的婆子們,吃過早飯,便拿上手裏的活計,或是背上小孩,陸續來瑛姑家。女人們在一處,總有扯不完的話,嘰嘰喳喳,瑛姑聽得多,說的少,偶爾也插兩句。

“哎呦,盡顧著說話,亂了針腳!瑛姑,我這花該怎麼繡下去?”瑛姑接過,用剪子小心仔細地剪去錯的幾針,再細細地繡上,竟也絲毫看不出,“好了!拿去罷!”“火根他娘,這火根頸子戴的下的痰墊子做的真好看哩,我也想給我家喜子做個,我家喜子天天口水流一大片!”瑛姑便走進房裏,拿出樣子,給喜子娘,喜子娘歡歡喜喜地接過了,口裏說道:“這下好了!”

相處久了,瑛姑也不再客氣,來客也不再拘禮。來了,也不用打招呼,便自己搬凳子坐著;有的來晚了,沒有坐凳,站著就站著,並不妨礙什麼。實在站累了,就一屁股坐門檻上;有要喝茶水的,房門口小桌上有,自己倒。瑛姑自由地坐織布機上,手裏“哢哢”地織個不停,一日下來竟能斷幾匹。第二日便是染色,一些力氣大些的,總愛自告奮勇地過來幫忙,擰幹,晾簷下。在簷下站久了,屋裏的女人就會大嚷:“火根娘,還沒晾好麼?怎麼這樣久啊!”瑛姑便露出一雙指甲被染成藍色,有時又是紅的的手進來,笑嗔道:“催魂麼?”“可不是,你就是我們的魂!你若不在,我們的魂就走了。”一屋子的女人便哈哈大笑起來,有的氣喘不過來,捶著胸脯大聲咳嗽;有矜持些的,捂著嘴笑罵道:“撕爛這破嘴就好!”害得走過瑛姑家門口的旁人,也忍不住進來,說:“羅家村,就數這兒最熱鬧!”奇怪的是,便是男人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愛跟著自家媳婦來了。但男人們一般是沒座位的,他們隻是站天井邊上,或是聽女人們聊天,或是安靜地看著自家孩子玩耍,聽到自家女人說到自己頭上,也會插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