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見不得人的齷齪事,也不派幾個嘍囉去辦,竟要堂堂鐵犀盟白鷺堂副堂主親自動手。霍乘空,你也不怕掉身份。”甄裕再也忍不住,現身而出。
那灰衣男子正是鐵犀盟白鷺堂副堂主霍乘空,聞言身子一震,轉身過來,看是甄裕,臉上露出驚愕而羞怒的神情。
“鐵犀盟既敢在此開山立櫃,就要有挨刀子淌血的準備,願賭服輸,流出去的血竟然還要急巴巴地舔回來,當真叫人刮目相看。”甄裕尚對前事耿耿於懷,給他逮住諷刺鐵犀盟的機會,絕不會口下留情。
霍乘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把錢囊往裴青麵前一拍:“滾!”裴青撿了錢袋,霎時眉開眼笑,他似乎也沒認出甄裕,呱啦呱啦地拖步跑了,道謝的話也不說一句。
甄裕也不理會他,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霍乘空,正要質問他錦鳳鏢局被襲之事是否鐵犀盟所為,突見霍乘空抱著頭一屁股坐倒,哭喪著臉罵道:“你們這群道貌岸然、裝模作樣的偽君子,自稱什麼懲惡濟世的豪傑大俠,到頭來還不是違信背諾,謊話連篇!”
甄裕登時聽不懂了,看了一眼華玄,見他也是茫然神情,不禁回頭問道:“霍乘空,你唧唧噥噥些什麼,敞明了說!”
“還不是那個混帳的鋏刺犀!”霍乘空瞪了甄裕一眼,“這狗東西昨晚又現身了,把老子所管轄賭場的庫銀盜了大半。我不敢向堂主上報此事,隻盼這幾天生意興隆,把缺額給補回來,誰料這賭鬼不知用了什麼詭計,死了命地贏錢,老子看著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才悄悄潛出來想把銀子奪回去。”
甄裕回想起方才見到賭場旗子上那頭被斬首的“犀牛”,登時明白是誰的傑作了,不由心中發笑,但是倏爾轉念,突然想到,既然鋏刺犀又現身了,那就證明自己先前猜測荊浩風就是“鋏刺犀”的論斷並不能成立,這名隱俠恐怕另有其人。
“銀子被盜老子認栽,這並不是最可恨的。”霍乘空還在喋喋不休,“最可恨的是那狗東西不講信用。”
“信用,好笑,你們鐵犀盟還和人講誠信?”甄裕譏諷道。
霍乘空沒理會他,繼續道:“從前那狗東西每次和鐵犀盟作對,總是會事先告訴我們他會何日動手,開始我們不信,哪知他當真按時前來,踐其所言。後來我們再不敢怠慢,暗中設伏,發誓把這狗東西擒住。此人當真膽大妄為,果然還是次次準時,但總是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法子現身,突破層層埋伏,還是把我玩得團團轉。”
甄裕發覺霍乘空說話的時候,露出既痛恨又佩服的神情,不難想象鐵犀盟如何被這“鋏刺犀”折磨得夠嗆,難怪虞紫穹會拉下麵子向六扇門求援。
“南京城中還有這麼一號奇怪人物?”華玄轉向甄裕問道。
“不錯,我忘了告訴你,南京城不僅有個遭人唾噦的‘蛺’,還有位受人敬仰的‘鋏’。”甄裕點頭,“音雖相同,實如霄壤。”
“什麼狗屁的‘鋏刺犀’,那是個不講信用的無恥小人!”霍承空開口大罵,“上個月他曾在堂口放了封信,說會在九月初五那晚來劫我們賭場的銀子,老子安排了上百好手,作足了準備,發誓要逮到他,結果他竟然背諾失約,影子都沒見到。老子瞎忙一場,又因為咱們小姐的事,一時放鬆了警惕,哪知道這狗東西竟然、竟然在昨晚悄無聲息地把銀子偷走了,你說氣不氣人!”
“歪頭看戲怪台斜,自己本領不濟,還怪對方不講信用!”甄裕大聲嘲笑道,“有本事你們鐵犀盟對錦鳳鏢局下手前,也發封信去知會知會,看還能不能得手!”
霍承空聞言一愕,半句話也說不出,不敢直視甄裕的目光,低著頭從他身側走過。
甄裕看著他遠去,真恨不得上前把他揪回來揍一頓,終於還是忍住,轉身卻見華玄眉頭深皺,向著自己問道:“你說那人叫‘鋏刺犀’?”
甄裕點點頭,將自己所知關於“鋏刺犀”的見聞都告訴了他,又說自己曾經猜想荊浩風就是這位神秘的俠客。
“你是說,這個‘鋏’也是差不多三年前才出現的?”華玄神情冷峻。
“沒錯,此人孤身一人,竟和偌大的鐵犀盟作對,人如其名,仗劍任俠之士。”
“剛才霍承空說,鋏刺犀原本準備在九月初五劫銀,到頭來卻沒有出現,這是為什麼?”
甄裕笑著說:“和鐵犀盟講什麼信用,也許鋏刺犀因為什麼事耽擱了。”
“你沒有留意到嗎,那天是九月初五。”華玄淡淡地說。
聽到“九月初五”四個字,甄裕完全傻了眼,他這才反應過來,九月初五,正是鬼蛺蝶殺死李菊兒和荊浩風的那一天。
“所謂鋏,隻是鋒利的長劍,沒有靈性,亦無善惡之分,當落入邪徒之手,用以恣凶稔惡,就可能變成‘蛺’;而當其為仁義者所掌,用以彰善癉惡,才能化作真正的‘俠’。”華玄突然憑白無故地說了這麼一段話。
甄裕越聽越納罕,什麼蛺俠鋏,聱牙佶屈的,完全不懂華玄言中之意。
“你先回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華玄突然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想到什麼了?”
華玄沒有回話,手掌朝甄裕伸出,示意他不必跟來。
甄裕隻有停住腳步,他尚猜不透華玄的心思,但隱隱覺得,這一定和梁鬱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