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又緩緩地關閉了。沒有人出來迎接班思小姐,周圍十分寂靜,那麼大的府宅悄無聲息地屹立在寒星點點的夜幕之下……
羅賓向四周看了看,而後回到了停車的地方。
羅賓回到了車裏麵,卻看到座位上落著一張卡片,他拿起一看,是倍儂·哥雷休夫人準備在4月24日舉辦晚會的邀請帖。羅賓心想:這一定是班思小姐剛才掏鏡子的時候丟落的,而她又沒有看見。
所謂“倍儂”,指的就是那些男爵的夫人或被賜予男爵封號的,或者領事的貴婦。此位倍依·哥雷休夫人是哥雷休男爵的遺眷,她是巴黎上層社交界中極有聲望的人物。羅賓聽說過她的家位於布列街,那是一個華貴典雅的高級住宅。
“咦。今天就是4月24日啊!一般來說,晚會應該持續到黎明才對呀!保克哈布,去位於布列街的倍依·哥雷休夫人的府上。”
“好吧。”
汽車穿過塞納河岸,向布列街直奔而去。
“班思小姐今晚是否參加宴會呢?可能她被壞蛋嚇壞了。假如她能來的話,我一定要還給她這朵白牡丹,看看她有何反應。大概能探探她的口吻,揭開她的真麵目也說不定呢!”
羅賓瞅了一眼別在自己衣襟上純白的牡丹花,獨自盤算著。
事實上,羅賓也僅僅想了解神秘美麗的班思小姐的真實身份罷了,並沒有其他的目的。然而,他絕對沒有預料到的是——自己將會被卷入一場撲朔迷離、紛繁複雜的國際大陰謀的巨浪裏。
“保克哈布,你不用等我了,可能我會走得晚一些,你先回去吧!”
“那好!”
羅賓張開雙腿,打起精神向著正麵大門的石頭台階走去。
“非常歡迎!麻煩您在這裏簽上您的大名。”
身著黑色禮服的仆人,彬彬有禮地把盛著簽名簿及金筆的正方形銀製托盤捧至羅賓麵前。
“哦,謝謝,我剛剛已經簽過名字了。我出來是去車子裏去取香煙的。”
“很好,請您到裏麵去吧!”
羅賓從容不迫地步入高貴華麗的大廳之中。在吊燈照耀之下,一對對紳士與貴婦人正在跳舞;有一部分則站在旁邊喝著香檳,小聲交談著。
貴婦們一個個打扮時髦,頸上的項鏈、手腕上的手鐲和頭上鑲鑽石的發飾,同熠熠的燈光相輝映,燦爛奪目。那些香檳酒的杯子也閃閃發光。
倍儂·哥雷休夫人正站在壁爐的前麵,滿麵春風地與五六位嘉賓高談闊論。她確實是一位溫柔可人、高貴優雅的婦人,是上層社會關注的焦點。
羅賓由於沒有在被邀請的來賓之列。他擔心被倍依·哥雷休夫人發現,因而連忙擠在人群之中。羅賓四下裏尋找,但是令他萬分失望的是,他並沒有見到金發碧眼、美麗迷人的班思小姐。
“她沒有來赴宴。遇上如此可怕的事情,也怪不得她不來參加晚會。可能她喝了一些鎮定劑,早已上床睡著了,也許她正在睡夢之中呢!”
羅賓深感所望,失落至極了。
他踱進了大廳裏的酒吧間,向侍者要了一杯香檳酒。
正在此時,一位打扮入時、妖冶迷人的褐色頭發的女士向羅賓走了過來,好像要與他搭句閑話。
羅賓替此位美麗的褐發美人要了一杯香檳酒。
“十分感謝,先生。”
女子輕啟朱唇瑩瑩細語,與羅賓打了一聲招呼,便上前拿過了酒杯。
這位女士說著一口流利標準的法語。然而,還是能夠聽出來,她的話語裏略帶一些外國口音。
羅賓心裏獨自盤算:
“她究竟是哪國人呢?”
羅賓舉著酒杯,褐發美人也同樣向羅賓舉起了酒杯致敬。雙方將杯子清脆地碰在了一塊兒,於是兩人都麵含笑容,把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小姐,我能夠請您跳一支舞嗎?”
羅賓優雅有禮地問她。
女士特別幹脆地微笑著說:
“哦,當然可以……可是,我似乎不太會跳舞啊!”
她的嗓音特別甜美、綿軟,如鶯歌燕語,羅賓被她極力地吸引住了。
“她是俄國人嗎?還是波蘭人?或者是匈牙利人?”
他們兩個人攜手共入舞池。羅賓一邊挪動著舞步,一邊掃視著周圍的人群,搜尋那個滿頭金發的班思小姐。
羅賓的舞伴——那個褐發美人,若有所思地注視著羅賓衣襟上的白牡丹花出神。可能她發現了羅賓佩戴著這朵花,因而才尋找時機與羅賓搭訕的。
羅賓急切地要尋找班思小姐,因而根本無暇注意身旁舞伴的舉動,也就毫沒察覺那位女士正在偷看他的牡丹花。
“真是對不起,我有點累了,似乎想嘔吐……”
女郎捂住胸口,痛苦地對羅賓抱歉地說。
“哦?也許是大廳裏的空氣太雜亂了吧!走,我們到庭院裏去呼吸新鮮的涼風吧,也許你會好一點。”
羅賓用一隻手輕輕地擱在女士的背上,用另一隻手扶住她,一步步地從跳舞的人們中間擠了出來。
他們穿過陽台,來到院子裏。女郎在蓊蓊鬱鬱的大樹下麵深深地吸著新鮮的涼氣。
羅賓依舊想知道班思小姐有沒有來參加晚會,所以他不住地把頭扭向大廳的那一麵。
大廳裏熱鬧非凡,嘉賓們都在興致勃勃地極力歡娛呢!
趁羅賓心不在焉的當口,這個褐發女郎猛地偷偷地把一個銀製的小口哨取出來,放進口中輕吹幾下。
一陣細長的哨聲刺破了黑沉沉的春夜。
羅賓猛地扭過了頭,猛地,從附近的樹叢中躍出了兩個頭罩黑紗的男子,用槍支抵在了羅賓的胸膛上。
女郎對其中一個蒙麵漢子耳語幾句,說的都是羅賓聽不明白的外語。兩個蒙麵人把槍口頂著羅賓的太陽穴,挾持他走到院子中間。那兒有一小扇門。
“快點!”
一個年輕漢子命令道。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而且粗俗不堪,極不流利的法語之中摻合著匈牙利人的口音。
門口有一輛汽車正等著他們。其中蒙麵漢子把羅賓推到後座之上,接著挨著羅賓坐下,用槍口頂緊了羅賓的腹部;而另一個漢子跨上駕駛位子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起車子發動。
汽車的窗子被厚重的窗簾罩住,外麵的景物一點兒也看不著。
坐在前麵的蒙麵人是個矮個子男人;而挨著羅賓的男子,卻是一位身材健壯、高大結實的大塊頭。
羅賓把頭仰在座位靠背上,雙腿疊交伸在那兒,閉目養神,竟看不出絲毫緊張。
不久,汽車被那個小個子開著過了橋。
“這在塞納河上吧?如此說來這應當是亞利薩達橋。”
羅賓想要從車窗的縫隙看看外麵的情況,可旁邊的壯漢子用手摁住了羅賓的肩頭,用德語粗魯地說:
“小心,別動!”
車子開始抖動顛簸起來。羅賓聽見了汽車輪胎把小石子彈起、壓碎的聲音,才知道他們已經把他帶到郊外來了。
汽車行駛在沒有鋪設柏油路的崎嶇不平的道上。
“到底要我們幹什麼?”
“可能今晚,我就要在某個地方的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也許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地窖裏麵過夜了!別想如此多了,反正接下去的事情會很有意思的,靜觀事態的發展再想解決的辦法吧!”
當羅賓正在暗自揣度時,汽車卻料想不到地停下來了。
那個開車的矮個男子從車上下來,隨後,羅賓聽到了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那是打開鐵門的聲音。
汽車又開動了,在鋪滿沙礫的地麵上駛過。約摸行駛了20米左右的距離,蒙麵男子又用槍頂緊了羅賓:
“快,下去!”
羅賓下車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陳舊的石頭建造的房屋。在院子裏麵幾棵參天大樹傲首挺立。沙礫鋪設的路麵被閃爍的星光映射得慘白。
押著羅賓的大個子取出鑰匙來,將正麵玄關的大門打開了;矮個子男人將車子停在車庫之中。
大塊頭用槍口對著羅賓,用法語喊道:
“快,進去!”
他法語說得異常生硬。
羅賓被關押在大廳的一個屋子裏麵。
這是一間非常寬敞的圖書室,兩盞大油燈照亮了整個房間。書櫥裏擺滿了各種精裝的書本。
羅賓優優閑閑坐在安樂椅裏麵,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蒙麵男子分立於羅賓的左右兩邊,手持武器監視著他,時時投來凶殘、尖利的目光。
“這到底為什麼?你們想怎麼做?我是俄國來的塞爾林公爵。你們在我的麵前蒙著臉孔,手持凶器,你們是否有點太失禮了?”
羅賓譏笑著道。
那兩個人默默地坐了下來,緩緩地伸手拉下麵罩來。
他們兩個人的臉上布滿胡須,樣子異常粗俗。從手腕到手指上麵,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濃濃的毛發。他們肌肉發達粗野的樣子,看上去十分像做工的人或者是俄國的農夫。唯一與他們的身份不相襯,是他們都身著莊重的晚禮服,讓人感到異常滑稽可笑。
“哼,這兩個家夥是為了混進晚會之中才化裝成紳士的模樣的,而且他們受了那個褐發女人的吩咐,居然趁我不注意綁架了我。好啊,我倒要見識見識他們的伎倆,看看他們想幹什麼!”
羅賓叼起一支哈瓦那雪茄,並且自自在在地點燃了它。
“喂,告訴我,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走?”
羅賓又問。
可是這兩個蒙麵漢子卻置若罔聞,沉默不語,一動也不動地監視著他。
羅賓無所事事地雙眼瞪著天花板,吐出了幾口煙。
屋裏異常沉悶。
羅賓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到淩晨1點鍾了。羅賓把桌上的煙灰缸拉過來,放到自己麵前,彈掉了煙灰,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
隻有靜悄悄的一片!
除了他們三個人,整個府宅裏好像就沒有別人了。
“能看看書嗎?”
羅賓站起身來,從書櫥裏順手抽出了一本厚重的書,坐回了他的位子,著手埋頭閱讀。
那兩個蒙麵人一直站在羅賓的附近,好像至死也不準備離開半步似的。時間在沉鬱的氣氛中漸漸流逝了,有時能聽見羅賓翻動書頁的聲音。屋子裏靜得都快能聽見呼吸聲……
整個夜晚平淡無奇地度過去了。
最後,大塊頭和矮個子男子禁受不住了,困得打起瞌睡來了。羅賓時不時地偷偷望他們幾眼,又極快地將自己的目光收到麵前的書本之上。
這時,羅賓微微地聽見了汽車貼近的響聲,接著,那扇鐵門又“吱吱呀呀”地被打開了。
猛地,“砰”的一聲駭人的槍聲,刺破了空曠而幽深的長夜。
那兩個綁架了羅賓的蒙麵人猛然從睡夢之中驚醒,用手背抹抹雙眼,接著操著一口讓羅賓莫名其妙的話語嘀嘀嘟嘟一番。
立刻,矮個子男人飛快地向門外衝去。
大塊頭漢子坐在椅子上轉過身,對跑到門口的夥伴大聲喊道:
“喂,你小心!”
羅賓迅猛無比,抓住時機挺起了身體,用厚重的書背極力地向大塊頭漢子的後腦勺敲過去。
“哎——”
這一擊,正中那男人的要害,大塊頭昏死於地。
羅賓奪過了他手中緊握的手槍,急速地衝出了圖書室,穿過大門口,又從玄關直向門外衝去。
羅賓呼吸急促,放慢腳步,停了下來。
鐵門半掩著,一部大型的高級轎車在沙礫路上停放著,透過車燈,羅賓發現三條黑黑的影子。其中之一,就是從圖書室裏衝出去的矮個子男人;其他兩個人,羅賓是從未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