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秋天,很多人都和我一樣,明裏暗裏在觀望班長和嶽敏的戀情進展,然後滿懷期待地希望他倆朝著自己所想的方向發展。
出乎意料,秋天都過去了,他倆依然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套用班長的破比喻,“好得都不用穿內褲了”。
班長步入感情穩定期,眾人把目光投往了他處。
“我聽說紅屋鬧鬼啊。”
紅屋既不紅也不是一座屋,其實是緊挨七號教學樓的一片小樹林,至於為什麼這片林子被取名叫“紅屋”,無人知曉。上一屆的學長學姐和我們說起校園十大怪事,“紅屋”每每在列,久而久之,這片林區成為我們心照不宣的禁地。
小莉說她親眼看見“紅屋”裏有白影子飄過,嚇得她當晚就做了噩夢。有好事者打破沙鍋問到底,夢到什麼啦?小莉說,好多白蟻好多好多白蟻,白蟻堆白蟻,浩浩蕩蕩堆得跟個大饅頭……小莉的夢境口耳相傳,一再被複製,直接導致學校食堂的饅頭銷量驟減。
“哎,我聽說那片樹林很早之前就在了,這個學校蓋起來之前就有了呢,據說是因為林子裏有女鬼出沒過,所以校方不敢輕舉妄動,蓋新校舍的時候就保留了它們。”說話的還是小莉,又是“聽說”又是“據說”的,不知道可信度幾分,但我們還是聽得心驚肉跳。
久遠的傳說,總包裹著一層神秘微光。身處中文係的我們,憑借發達的感性思維,添油加醋將它改裝成駭人聽聞的凶年紀事,風靡文學院。待在宿舍重溫《史記》的我,收到班長的短信:“在七號樓,速來。”沒頭沒腦的短信,八成是愚人的,我沒理會,繼續沉浸在王侯將相的風雲史中。
不知不覺夜裏十二點了,嶽敏打來電話問班長回宿舍了沒?我抬頭才發現床鋪空著。打給班長的幾通電話,都是冷冰冰的聲音:“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翌日,班裏就傳開班長午夜迷魂紅屋的逸事。這方麵,小莉特入戲,總能說得有板有眼,成功營造身臨其境的氛圍。不到中午,大家都認定班長被勾了魂魄,送進醫院搶救了。
中午食堂裏,嶽敏找著我,開口便問班長的下落。
我當然沒把小莉大段“倩女幽魂”般的描寫搬出來,否則指不定把小姑娘嚇得多麼花容失色、花枝亂顫。我告訴嶽敏,班長還沒回來。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嶽敏連連自責,悵然離開。
翌日下午,班長終於露麵。大家麵對班長的目光大致分兩種,一種是驚愕恐慌,生怕班長身上帶回來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另一種是渴慕好奇,恨不得把班長生吞活剝問出個究竟。
班長在各色眼神的簇擁下,來到我邊上坐定。
“怎麼了?昨晚我還以為你耍我呢,怎麼回事啊?電話也打不通。”我相信我盯著班長看的目光絕對屬於第二種。
“沒什麼,哎,上次生日送你的那本書你看了沒?”他沒來由地問起那本《腔腸動物科初級研究》,使我不禁想起班長那份匪夷所思的生日禮物。
“嗯,看了一點點,怎麼了?”
“沒什麼,慢慢看吧。”班長旋即攤開一本書,我留意到書的封麵上一行似曾相識的燙金大字“腔腸動物科初級研究”,隻不過後麵還有個阿拉伯數字“2”。看來丫還真和腔腸動物鉚上了。
我是在半月後,通過嶽敏之口了解到那次意外的始末。嶽敏邊回憶邊複述,那晚她心血來潮非要讓班長表明他愛她到底愛得有多深,任憑班長如何天馬行空口若懸河,嶽敏就是不滿意。消停了一會兒,嶽敏問班長敢不敢隻身獨闖“紅屋”。班長遲疑不決,嶽敏正在興頭上,小嘴一嘟,哼,我就知道你不愛我。
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女孩子,尤其是熱戀中的女孩子的思維。她們能把風馬牛不相及的事物硬生生扯到一塊兒,並且還能理直氣壯地扯出一大堆與“人生”啊、“愛情”啊有關的“真諦”。
嶽敏見班長猶豫不定,趁機又鼓動了一把,“你知道麼,很多樹都有樹洞。很多失意的人喜歡跑到深山裏對著樹洞說悄悄話,然後用泥巴把心事封存起來。這樣就會心無牽掛地開始新生活,收獲無瑕的愛情……”
我由衷覺得,作為一個天生有著文藝情結的女生,不應該看太多王家衛的東西。死活將電影代入生活,有時看上去很美有時卻會很受傷。腳踏實地的生活和文藝溫情的橋段,實在有很多齟齬。
可是,嶽敏成功了,她成功煽動了班長。班長戰戰兢兢捏了把小刀,帶著嶽敏“你一定要挑棵最隱秘的樹,刻下我們倆的名字”的吩咐,進“紅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