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多時,“紅屋”中傳來班長的慘叫,守在“紅屋”外圍的嶽敏早嚇破了膽,低喚了幾聲,卻不見回應,聯想文學院流傳甚廣的女鬼索命說,嶽敏拋下班長撒腿就跑。
事實是,班長剛在一棵長在旮旯的杉樹樹身上刻好嶽敏的名字,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情況下,一束黃光打在了他身上,緊跟著是一個低低的男中音“幹什麼的”。本就對這片樹林排斥,加上嶽敏還非要他找棵偏僻的樹,心裏早已發毛。冷不防來這麼一下,班長就被這一束黃光和一聲質問嚇破了膽。回頭發現是學校的巡邏保安,還好不是什麼白頭女鬼。班長被保安拎到七號教學樓邊上的保安室,班長一路慶幸著,虛驚一場,還好是虛驚一場。
“你不知道這些是學校重點保護的老國槐嗎?”
“我……我……”班長像個嬌羞的黃花閨女,雙手緊攥衣角,麵色羞紅無言以對。
“這樣吧,你是哪個班的,登記一下姓名、學號還有宿舍號,破壞公物要賠償的。”
班長低眉順眼地填好登記表,轉身欲走,被保安叫住:“哎,同學,破壞公物要賠償的。”
班長翻遍所有口袋,除了下午嶽敏送給他的一支棒棒糖再無其他。
“好吧,你打個電話給你同學,讓他來接你吧,順便把罰款結清了。”
膽小如鼠的嶽敏是指望不上了,班長給我發了那條簡潔明了的求救短信“在七號樓,速來”後,手機因為欠費停機了。
“這樣吧,反正今晚還有一大堆學校後勤財務報表,我那同事他媳婦正好趕今晚分娩,奔婦產科去了,你來搭把手,這事兒我也就不上報追究了。”保安見班長麵有難色,“善解人意”地為其指了一條出路。
狹小的保安室,燈火徹夜通明,牆上映出兩個忙碌的身影,屋子裏回蕩著翻頁的嘩嘩聲……
經此一役,班長和嶽敏勞燕分飛、分道揚鑣。本是嶽敏一時興起為了考驗班長的愛情,卻反過來被班長考驗了。班長在保安室勞心勞力一整晚,身心俱疲,重獲自由後不忘埋汰嶽敏,“患難見真情哪,我這還沒患難呢,跑得就比兔子快了,我要真蒙難了,是不是要快過兔子他爸啊?”
自知理虧的嶽敏平靜地和班長分手,偶爾重提這段倉促的戀情,嶽敏義正詞嚴:“‘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自古有之,由來已久,天經地義,問心無愧!”
“我們還沒成親!”這是班長對嶽敏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天陽光明媚,走廊裏熙熙攘攘你推我搡,好不熱鬧。班長和嶽敏相向而立,回首了一番戀情始末,他們彙入熱鬧嬉戲的人群中,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冬天到來前,一股強冷空氣搶先席卷校園。放眼望去,小徑上清一色臃腫膨脹的男男女女,在羽絨衣、厚圍巾、大耳包、長手套的包裹下,艱難地維持體溫。
校園裏除了幾棵常綠鬆柏,其他樹木都掉完葉子了,擺出鉛華洗盡的陣勢,將光裸的枝幹刺向灰蒙蒙的蒼穹。
“有人自殺了!有人自殺了!”某個清晨,我一個人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不知哪個好事的仁兄聲張了這個駭人的消息,霎時間剛剛還慢騰騰舉步維艱的人群仿佛突然迎來了春天,不再畏懼嚴寒不再受棉大衣的羈絆,一個比一個迅疾地蹦躂到出事地點。
從底下仰視七層樓之高的七號樓,樓頂確有一個人影在左右逡巡,麵目模糊。
“嘿,你丫怎麼才來啊?”
“嗨,我從圖書館跑來的。”
這時候,學校廣播站開始播音了:“同學們請注意,同學們請注意,請大家保持冷靜,不要混亂,請大家保持安靜,不要驚慌。”緊接著,一支身著製服的小分隊來到七號樓樓下,救生氣墊鼓起來了,小分隊隊長的開導經由擴音喇叭四下擴散開來——
“頂上的同學,你是祖國的建設者和接班人,有什麼事可以和老師和同學談嘛,不要想不開啊,生命誠可貴,你要冷靜再冷靜,你還要多想想家中的雙親,他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到這麼大容易嗎?”
頂上的輕生者往外探了一下頭,底下人群嘩然沸騰。
沒多久,一眼鏡兄從七號樓走出,救援分隊的戰士立刻圍過去,看客們緊隨其後,像一股洶湧的洪水圍將過去。那仁兄受寵若驚,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頭上已經被套上一個既像防毒麵具又像麻袋的頭套,救援隊長護住輕生者,為他開道,“好了好了,大家別看了,尊重個人隱私,生命誠可貴、生命誠可貴……”
第二節生理保健課上,包打聽的小莉打聽到了內幕,所謂輕生完全就是虛驚一場。
“哎,我說你們不知道吧?說出來笑死你們,那人可積極了呢,才不是什麼消極悲觀的輕生者,他是你們都認識熟悉的秦——壽——生。”小莉憑借一手消息,將同學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
提到“秦壽生”這個名字,大家都陷入深思中。秦壽生是學校校報詩歌角的常客,常年寫一些“向日葵向著太陽涅槃,生命向著蒼穹永生”之類的詩句,迷倒大片低年級的小妹妹。我最初注意到他是因為“秦壽生”這個別具一格的名字,偶爾在校報上看到他那些飽含生命力充滿終極關懷的詩句,我總會想,生養他的雙親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