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世界的另一形狀(2 / 2)

我看著兩隻公雞在鬥架,看著一隻公雞和一隻母雞在玩耍,在談情說愛。洋人不是這種情況,他們似乎兩個男人或兩個女人也可以含情脈脈,可以胡摸亂戳,可以構成一種同性液體的混合和混雜,而在中國那可能就是大逆不道,就是音樂中沒有的旋律。事實上,可能戰爭打到最激烈的時候才能聽到近似這樣的魔鬼之音,這樣有聲中的無聲,這樣的大靜和大動。這使得中國文化少了這樣兩個在關鍵時刻的關鍵音節,所以很多人到了這樣兩個音節裏,就無法找到自己,就仿佛不是到了地獄,就是到了煉獄,從而形成了在這兩個地方的各種掙紮,就像這時一塊石頭下來便一地雞毛,一滴水過來就大浪滔滔,或一道光過來,便有成灰的狀況。這就形成了在哪裏似乎都像被彈奏,被時間的任何景象所景象,並形成最終失重。魔鬼藝術實際上便是這樣的一種讓人失魂的東西。仿佛一會兒什麼都是,一會兒什麼都不是,一會兒和情人在一起,一會兒又似乎和仇敵在肉搏,一會兒仿佛在教小孩寫字,一會兒又幫老人擦背,一會兒又像被人扶著在什麼地方走,一會兒又像……簡直就是重度昏迷,就是彌留之際,又同嬰兒被母親攬在懷裏,可能你尿泡尿就會滿眼金星。

我仿佛在看一隻瘸腿螞蚱在蹦。思維是思維的水,思維是思維的夢。恍如一個女人想讓自己渾身都能長出自己的苗。西安城最後就似乎被打成了女人這樣的身體,因為原來的滿城有了新主人,而且最後換來換去,似乎什麼人到最後都可以在上麵踐踏,甚至一些女人也能從那裏找到快感。因為原來的那些天姿國色,這時可能連殘花敗柳都算不上,簡直就是什麼都可以作踐的肉泥,是被扒了衣服、皮肉的骨頭,而且還可能最後被野狗搬來搬去,再下來可能就是螞蟻的蠶食,就是各種蟲子引來的鳥,最後那裏可能留下的就是鳥糞、雞爪,還有各路人的尿液、唾沫和黃痰。最後被打入地下,那裏重新蓋起了房,重新有了人煙和人氣,重新有了生命和生活氣。或許正由於這樣城市不敢隨便挖,挖就挖出了寒氣,挖出了曾經,因而我們才看到城市在長高。看來,我們某些時候都是音符,也有可能都是天籟,是隻有動沒有聲音的那種情形。

流星落在水裏,會讓水更黑。這就是畫麵又不畫麵的情景。人吃什麼拉什麼,隻是循環之後,我們似乎不怎麼認識。曆史的花朵永遠都開在曆史的昨天,我看到一隻雞在那裏刨食,仿佛在曆史中找尋著曆史的遺留。我想說那是一種景象,那是背向時間的時間看到,猶如在夢裏找夢,又像在景象中滋生著新的景象。而聲音構成的這種簡單彈奏,仿佛就像有人在什麼地方砌牆,又有人在什麼地方蓋房。雨中的雨就是這樣的一種景象。因而聲音的聲音往往形成的是沒有聲音。西安的古老似乎就在它什麼東西都往下滲,滲構成了一種沉,構成了仿佛每個磚縫裏都有人,都有時間構成的另一時間之景象。這構成了遮掩中的遮掩,又似乎構成了遮掩的沒有遮掩。仿佛這裏的一切都在無聲中演化,並那麼形成了它的厚重,它對更多東西的不理睬,仿佛每一個地方都是一本書,又都是一個朝代。這樣動構成了不動,不動又構成了動。這裏應該用炮打,這裏隻要打開一個豁口,便會有東西流出來、滲出來和逃出來。清政府城當年就是這樣被打下的,這時候再加上各種火力的配合,各種各樣的花朵都開放了,不管是什麼顏色的,也不管是什麼形狀的,這時候都開始擁擠出了各種不同的氣味,氣味構成了欲望的表達,同時也構成了一種看似沒說的說,就像鳥落在建築物的上麵。我看到有人爬到了房上,不知在幹什麼,還是潛逃,抑或已經在那裏死掉了。

有時找構成的是一種不找。有人抬眼對我說。我看他像一個釘鞋的。他說,不,我是專門給馬釘掌的,說著他拿起了釘馬掌用的金屬構件,我看到了一種亮,又聽到了一種很遠的時間聲。他最後告訴我說,其實女人比男人好玩,也會玩,並讓這個世界有了一種氣味。這時候他問你住在哪裏?我回答他,我不告訴你。他說我知道有些人就像湖水,什麼東西都會往那兒滲。他告訴我,他在西安城已經多年了。我依然沒有說話,不過我似乎越看,他越像建築中的建築,是水中流淌的另一景象。我的手恍惚摸到了一塊石頭,我看著城市慢慢往上長,似乎那人抱怨說,現在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我心想有誰同曆史做生意的?要同曆史做生意那可是大買賣,是要動槍、動炮的,是要將曆史鏟除變為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