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爬到時間的高處(1 / 2)

背離形成的背離,我們在一種柔軟裏,灰塵飄落的地方我們看到的是花,是景,是城市在城市之外的細微。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存在物,我們都這麼被浸泡,浸泡是一種舒服,而舒服構成了舒展,並讓一些東西在浸泡中浸泡。一次有人對我說西安就類似這樣的一個浸泡和被浸泡的地方,仿佛什麼消化不了的東西到了這裏便有了被消化感。他說其實人被消化是很好玩的,那樣你就會感受到一種被分解,分解在輕柔中,你的骨頭都會酥。骨頭都酥了是種什麼情景。那人看了看我。那人我認識又不認識。他說我們曾是鄰居,我們住隔壁。我似乎想不起來,又似乎想起來了。隱隱的隱隱中我們怎麼感到天氣很怪,熱也不熱,而且陰雨綿綿,但似乎總覺得有種說不清的感覺,這感覺有點讓人無法抬頭,但又覺得空中的氣象還可以。那人說今天是玉樹地震哀悼日,各個地方都在舉行悼念活動。這點我似乎知道,同時也知道似乎這些年各種災難頻發。我想從赤柱到玉樹,再到、再到……我似乎感到自己已經到了時間的高處,又似乎到了時間的最低處。這樣我的感覺是自己偶爾很輕,又偶爾很重,恍惚的恍惚我不知自己是在百年之前的什麼地方,還是在百年之後的今天。時光的時光有時形成的變化和景象仿佛就這樣,那類似亂雲飛渡,又恍如鮮花盛開,又類似一切都在他氣韻的氣韻裏,在各自的秩序中。隱隱我聽有人告訴我,人最後都是要被泥土淹沒的,而且掩埋構成的這種存在方式從沒有間斷,有自然的,有人為的,有欲望和激情的,有冷峻而無情的。這時候我仿佛是在湖邊,又似乎是在海邊,抑或幹脆就在我自己從沒有離開的房子裏,在那裏繼續和大清國滅亡時的那些人在一起,並一頁頁翻過,而我感到的似乎不是我在翻,而是歲月本身在那裏自然顯現。我這樣看的時候它沒有頁碼,有的隻是不同的記載、記錄,這感覺就同畫麵裏的畫麵,就同事物中的事物,另一方麵也似乎便是時間中的時間。

我是不是已經跑得太遠,跑得已經像沒人能看到的什麼?我聽到有人喊著我的名字在找,仿佛滿山遍野,又似乎在城市的每個角落。我回應,高聲回應,但他們似乎怎麼都聽不到。這死東西跑哪了?這狗日的剛剛還在這兒,這家夥我似乎剛剛還在哪裏碰到過,現在去了哪裏我真不知道。下麵有人嗎?井裏有人嗎?世界似乎此時到處都回蕩著這樣的聲音。感覺就像嘩嘩作響的樹葉,就像輕搖的草,也像各種各樣的水的波紋、波浪,同時又像大地上的各種生物和非生物。有童音說,下麵有鬼。小孩聽到這話後,都離開,都四散,都像飛鳥似的。

我知道我曾經也是這些小孩子的一員,也愛到各個地方這麼找什麼,這麼探尋,這麼似乎哪裏都神秘,哪裏都是自己想去的地方。我們似乎就在這種找和被找中。時間構成的就是生命的不同閃爍,這麼各自線路形成的線路。這樣言語很多時候構成了不言語,而不言語又構成了言語。

一天,我記得有人對我講,我們其實都在穿越,都在試圖找什麼的地方。我默默感受著什麼東西在往下掉,而什麼東西又似乎往上去,這形成了一種流動、飄逸,形成了在更多時候有什麼又沒有什麼的景象。

這時候我似乎像從深海中往上,又似乎從高空中像灰塵在下落。我似乎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西安,而隻是在它的街市穿行,在它上與下形成的對流中,在現實、曆史和未來,這麼構成了相互見證的見證。曆史的曆史就是大地的大地,就是這樣形成的起伏和呼吸。我在西安不敢動這裏的任何東西,我知道它見證了什麼。西安城那時候我隻能說烏鴉很多,它們都飛在或落在城牆內外。它們似乎能聞到戰爭、死亡和屍體相伴。而在一些時候城裏的燕子不少,麻雀也都一排排落在屋脊上,還有鴿子,還有空中的大雁。走過是沒有走過,沒有走過又恍惚走過。我聽到的似乎是鍾樓的聲音,是鍾樓上老人的言語。

任何書籍、曆史都是由時間寫成的,是往上和往下的時間這麼一層層鋪就的。這樣形成了什麼,這樣其實形成了近似你是塔中人我就是民間客,你是民間客,我就是塔中人的景象。仿佛這是大雁塔對我說的。

你們中國這口井真深。我聽到赤柱的英國女郎說。我說,深吧!英國女郎點點頭。我說你們的那炮也不短,從英國都伸了過來,將我們大清國幾百年建造的井台都拆了。英國女郎說,那當時我們的損失也大。我看了女郎一眼。女郎說,那當時也不是我們英國一家,那叫八國聯軍。我心說,倒九國聯狗。女郎說,其實當時大家也沒什麼,都是好奇,都想看看這口井裏到底有什麼,就像八個孩子。就八個孩子?那長著貓眼一樣的英國女郎似乎不解,還眨了眨她那貓眼。我說,就你們那一下,你知道讓中國死了多少人,那簡直是一層又一層。英國女郎說,那也不能全怪我們,後來是你們自己打亂了,再後來是日本人的事,就和我們無關了。我心想,這家夥還懂點那過程。我說,我爺當年就是由於你們那一炮,沒了,成灰了,成不知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