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畫像之秘(2)(2 / 3)

“如果準你辯駁呢?”

“琳琅入懿王府,到如今,已經十年有餘,王爺與王妃再造之恩,天高地厚,小王爺更是恩寵有加,琳琅若是有心傷小王爺,那是天打雷劈的罪過,但若是無意中傷到小王爺,那是命,恕琳琅無能為力。”

琳琅說得很慢,慢到他疑心每一字每一句都經過再三斟酌才訴諸於口,但是就語調上卻是字字都平淡。也許是因為她這樣的鄭重,公主璿璣指尖的劍氣才凝了又散,散了又凝,明知一指之下琳琅必不能幸免,卻始終都沒有出手,隻緊緊盯住她的眉心,道:“那麼這人是誰?”

琳琅道:“他昏倒在王府之外,琳琅雖將他救起,卻問不出名字和來曆。”

公主璿璣頷首道:“怪不得人皆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小……你隨我來。琳琅,今日之事你切不可說出去。”琳琅叩首道:“琳琅知道了。”

公主璿璣轉身走出幾步,又叮囑道:“連言兒也不要說。”

琳琅應一聲“是”,眼看著公主璿璣帶著黑衣少年走遠,忽然手一軟,袖間掉下一柄極利的刀,刀光綺麗,正是少年的兵刃。

原來琳琅也起了殺機,容鬱默默然想道。黑袍人說到這裏,忽然停住,容鬱等了許久也不見繼續,不由奇道:“後來呢?”

黑袍人神思恍惚,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一個深夜,公主璿璣將他帶到王府後門,道:“你走吧。”

他本來不是多話之人,這時候卻也忍不住開口:“您為何輕易放我離開?”

這時候月光照在他們身上,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公主璿璣琥珀色的眼睛,如夜色一樣的蒼茫,讓他在忽然之間想起她曾經在幽州那個遍地黃沙的邊陲小鎮度過她的青春年華,而不像其他的皇室女子一樣在暗魅叢生的皇宮中長大。

公主璿璣悠悠地道:“因為見到你以後,我相信檸王可以成為言兒的對手。而原本,我以為言兒是沒有這個運氣的。”

他於是恍然,冷笑:“不會讓您失望。”年輕時候的傲氣如他的兵刃,是極單薄極鋒利的一抹刀光,在揚眉和轉身的瞬間煥發出奇麗的光芒。

他走得這樣匆匆,以至於在很多年以後想起來,甚至拚湊不出那一刻公主璿璣唇邊的笑容。

他以為他懂得的,他以為他知道的,其實隻是一場誤會。

“後來呢?”容鬱的聲音將他驚醒,他敷衍道:“公主璿璣讓我離開。”

容鬱沒有追問,她默然想了半晌,斷然道:“那是你第一次見到琳琅,卻不是第一次見到明月公主。”

黑袍人心下一凜,手指一跳,目光卻不自主地瞟到她的腹部,指間有什麼光芒一閃,又收了去。

容鬱淡然笑道:“如若霜思林是你第一次見到琳琅,以閣下的本事,怎嗎可能猜不出琳琅的身份?所以霜思林之事,應是你從他人口中得知,你希望自己當初在場,能一睹琳琅的風華,可惜你沒有。而明月公主……如果那是你第一次見到明月公主,她又怎嗎可能輕易將你放走?”輕輕一歎,又道:“你也不必想著殺我滅口,別說我猜不出你的身份,即便猜出來,我……又能告訴誰去?”末尾一句話說得頗為淒楚。

黑袍人卻道:“難免你不為了保命將秘密泄與平郡王。”

容鬱道:“以平郡王之多疑,你以為他會再信我嗎?”她雖然這樣說,心中卻想:平郡王分明已經見過你的形貌,還用得著我泄密嗎——莫非那日在碧濼宮所見並非他的真容?還是說,他並不是秦大人?

黑袍人盯住她半晌,忽然長袖一振,燭火一滅,那人頃刻就不見了蹤影。容鬱獨自坐在黑暗裏,等到天色慢慢泛白,看到自己的影落到窗紙上,冷冷一笑,在黎明將曙的時候,竟是無比的詭異。

天到底亮了,翠湖居忙碌起來,準備盥洗的,伺候早點的,打點晨裝的,又有傳皇帝賞賜的,一時間下人忙得團團轉,夜間種種都被清晨忙碌的氣氛衝淡。

那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開始,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夜的結束,黑暗裏發生過什麼,在這忌諱莫深的宮裏麵,每個人都明白,什麼是當知道的,什麼是不當知道的。

忻禹政事忙碌,有時候來翠湖居,也是來去匆匆,有時候不來,就會差人過來打賞,新鮮果子,奇珍異品,色色都難得。也有下人念嘴說皇上去齊妃那兒了,皇上又有了新寵,容鬱也聽聽就過,眾所周知,翠湖居裏的主子才是皇帝最寵的一個,何況忻禹子嗣艱難,說起來登基也有十餘年,妃嬪雖然不算多,卻也是有數的,奈何非但沒有皇子,就連公主都沒有。

容鬱身為翠湖居之主,又懷了龍胎,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一舉得男,便是封後也未可知。因此雖然忻禹來得不算殷勤,翠湖居卻也不寂寞,反是容鬱有時懶得應付,都叫知棋打發了。閑暇時間裏也就翻翻《柳毅世家》,或者在翠湖居裏四處走走,春天過去,菡萏生香,日高一日,愈上愈妍,碧色的葉鋪滿一湖,下麵是脈脈的水,真個切了翠湖之名。

每每容鬱覺得自己發福了,可是攬鏡自照,鏡中的女子仍然長著尖尖的下頜。她很喜歡在暮雲四起的時候走動,看倦鳥歸巢,也看落英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