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畫像之秘(1)(2 / 3)

這時候柴門響了一下,小容鬱半閉著眼睛,嘟囔問:“母親,父親回來了嗎?”母親低頭對她笑一笑。

容鬱製止自己的回憶,下床點了火,燭火顫巍巍亮起來,容鬱再將璿璣公主的畫像攤於案上,燭火忽明忽暗,畫上女子的麵容在明暗間很有些詭異,容鬱持了燭火將畫卷從上至下細細看去,這一看竟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有多,忽然手一歪,眼看燭淚就要滴落到璿璣公主裙上,忽然憑空伸出一隻手來,燭淚滴落在手背上。

燭淚在手背凝成極淡的一層膜,半透明的白色,下麵有紋路清晰可見。

容鬱跌坐榻上,道:“你來了。”燭火閃了一下,她的語調這樣平靜,仿佛是等候已久,半分也不覺得意外。

黑袍男子的目光落到畫麵上,低聲道:“你很想知道她的秘密嗎?”

容鬱心裏一緊,她並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將璿璣公主的秘密說與她聽,僅僅因為她長得像那個叫琳琅的女子?他就像個無所不知的惡魔,也許她能從他嘴裏得到她想知道的東西,可是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卻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躊躇難斷的時候眼簾自然垂下來,卻聽黑袍人又問:“想還是不想?”

容鬱五指一緊,咬牙道:“不敢。”

黑袍人嘴角動一動——如果不是兩個黑洞洞的孔裝在臉上太過恐怖,容鬱幾乎以為他是在笑了。黑袍人注視著畫像,輕言道:“她和琳琅不一樣。”

“自然不一樣,她是天之驕女,金枝玉葉,琳琅算什麼?”容鬱冷冷道。她知道在這個黑衣人眼中,世上再無一人能及得上他的師妹,可偏偏她說出來的話,教他半點也反駁不得。

她以為他會暴跳如雷,但是並沒有,他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凝視她,柔聲道:“她們是不一樣,但是無關身份。公主璿璣是一個傳說,而琳琅,隻是一把刀。

初見公主璿璣是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他還隻是一個少年,黑衣,蒙麵,在人所不知的陰影裏掙紮生存。有人曾和他說,你的目光和刀光一樣凜冽。是的,他這樣長大,每一日睜開眼睛,都會提醒自己,有那麼一些人在旁邊虎視眈眈,如果你不殺他,他必然會殺了你。

起初他是恐懼的,那些人強大和完美,而且高高在上,他看不到他們的弱點,也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他的神經就像繃緊的弦,時時刻刻都瀕臨斷裂。

那是一個春日的傍晚,夕陽將盡,風很柔和,有青草的氣息,還有血的腥味。過了向陽坡就是杏子林,京城一帶的人都知道杏子林有古怪,若無非常事,不能進。

這時候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心裏清楚得很,自己身上的傷肯定是挨不過去了,他可以死,但是不可以暴露身份。

追殺他的是勤王死士,魑魅魍魎,江湖人稱四鬼。據說四人同出一門,各有所長,前些年橫行於長江以南,黑白道無不禮讓三分,卻不知什麼原因拜在了勤王爺門下。

他知道他們不敢查他的身份,他們要的隻是一具不說話的屍體。

如果讓勤王看到他的屍體,大概夢中都會笑醒,但是他不會讓他看到。他冷冷笑一笑,進了杏子林。

杏子林的花仍然是香的,隻不知道什麼原因,紛紛揚揚落了一地,粉白的落英鋪陳,鮮紅色血和一身黑衣就格外引人注目了。這廂身形才入,四鬼如影隨形,位占四方,將他圍在當中,這時候他們已經不需要陣法,甚至不需要太多力氣,幾招幾式就可以將他斃於掌下——他們是這樣想的,也這樣做了。

在突然之間,他們都以為會倒下去的孱弱少年忽然暴起,閃電般踢出連環三腿,這三腿出勢不可謂不淩厲,角度不可謂不險峻,杏子林裏轟然倒下去一棵大樹,魑的斧頭砍下魍的一隻左手,魅的刀脫手而出,而魎的胸口,竟插了一把極薄的刀,那刀鋒反射了夕陽的光,如出五色,奪目非常。

魑魅魍三鬼的目光觸到那刀的柄,臉上忽然出現一種極恐懼的顏色,他們互相對望一眼,竟然都生了退縮之心——然而他們心裏也都知道,事到如今已經是沒有退路,眼前這個少年,無論是什麼身份,他不死,他們就得死。四人同門習武,心意相通,當下不顧即將咽氣的魎,魅鬼手起刀落,就要將那力氣衰竭的少年斃於刀下——

杏子林飄過來一陣極淡的煙霧,極淡極淡的綠色,四鬼和少年本都是極警覺的人物,但是四鬼一心想殺掉少年,而那黑衣少年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暴露身份,所以竟然沒有一人覺察,那煙霧淡淡飄過來,沿著血腥的味道蔓延,魅鬼覺得手中的刀忽然重起來,重如泰山須彌,竟然握不住了,他駭然想抬頭,但是竟然連這麼簡單的動作也都已經做不到。他心裏恐懼至極,忽然就閃過一個念頭:我大概是要死在這裏了吧。一念未已,人已經軟軟倒下,刀落在少年胸口,少年悶哼一聲,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