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覲見太後(3 / 3)

容鬱慶幸自己躲過這一關,卻也知道,自己最終的歸宿是逃不過的。

是夜忻禹留宿翠湖居,容鬱親手煮了碧粳粥給他當夜宵。忻禹喝了一口放下,問道:“膝上還疼嗎?”容鬱心中微暖,答道:“長者賜,不敢辭。”忻禹嗯了一聲,續道:“你……莫要怪她。”

“陛下言重,容兒擔當不起。”

忻禹低頭看折子,容鬱以為沒事了,躡手躡腳要退下,忽忻禹道:“前兒朕給你的寒冰刃呢?”容鬱一愣,意識到他說的是那日給的碧玉匕,心下一緊,這當口卻也沒什麼可以搪塞的,隻好老老實實回道:“臣妾隨身帶著呢,陛下——要看嗎?”忻禹抬頭來對她微微一笑:“你先收著吧。”

容鬱退出幾步,長長出口氣。

月明星稀,翠湖居裏一樹一樹的木槿花盛開如雪,容鬱忽然想起來,皇後這樣喜歡木槿,可是蘭陵宮裏一棵木槿樹都沒有,莫非是忻禹明令不許?

怔怔地想著,不提防露水打濕衣裳,涼颼颼的風,轉身要進屋,忽地樹後閃過一道黑影,覺驚叫出聲,知棋搶過來問:“娘娘什麼事?”容鬱輕輕答她:“方才……恍惚有個穿白衣的女子,像是皇後的模樣,想是皇後生前愛極了木槿花,如今去了,心裏仍是舍不得,常常回來看望的緣故吧。”

知棋一愣,安撫道:“娘娘眼花了,外頭風涼,還是先回房吧。”

容鬱不理她這話,隻悵悵道:“把這一地落花都收拾起來,錦囊裝著,明兒我到皇後娘娘靈前燒了寄去。”知棋應聲“是”,卻聽得忻禹在屋裏說:“容兒多心了。”

字字蕭瑟,如斜陽夕照。

容鬱無可辯駁,心想:夫妻廿餘載,他竟是一點情分也無嗎?心自寒了去。

她不出聲,忻禹自然猜得到她所思所想,正要開口,忽然徐公公傳話:“禁衛軍統領武訓求見。”忻禹麵色稍暗,吐出一個字:“傳!”

容鬱知趣,轉去側院。

屋裏又靜下去,熊熊的火焰吐著藍色的舌,可是仍讓人覺得冷,冷得刺骨。武訓跪在地上,字字都驚:“勤王瑞王進京見過平郡王。”

勤王也就罷了,瑞王守在邊境要地,手握七萬大軍,一旦有什麼異動,天下即時就亂了。忻禹卻並不十分在意的樣子,隻笑道:“不要緊。”也不傳人,坐下來疾擬一道密旨,交與武訓:“三日內,無論用什麼手段,把這個交到瑞王手中,其餘你就不必管了。禁衛統領之職暫由副統領白誠接管,叫白誠來見我。”

武訓應諾,要退下,又被叫住,站定,良久,方才聽皇帝緩緩說道:“平郡王柳洛,若是無可恕處……一並處決了吧。”

武訓躬身應下,心中卻是納罕:皇後一死,平郡王內無強援外無兵權,是三王當中實力最弱的一個,要殺要剮一句話的事,如何竟要皇帝如此鄭重?正想,迎麵一盆水潑了過來,武訓抹一把臉認得是知棋,詫異道:“知棋姑娘這是……”

知棋惶惶道:“統領恕罪!”

武訓擺手表示不介意,可是低頭看自己一身濕透,不由為了難,這樣的天氣,走出去非結冰不可。知棋何等通透之人,自是明了,忙又道:“我剛做了套新衣,是給我哥做的,身量大小與統領仿佛,統領若是不嫌棄,暫且穿了去如何?”武訓自無不依之理,換過衣裳,取出忻禹手書,忙忙去了。

知棋轉進屋裏去,怨懟道:“娘娘就知道拿奴婢窮開心。”

這話放在平日,已經是大不敬,可這時候容鬱隻是笑,“武統領年輕有為,尚未娶妻,若得了這機緣,你感激我還來不及呢——就這麼心疼你的衣裳嗎?”

知棋不語,半晌道:“娘娘說笑了,知棋哪有這等福分。”

容鬱還要說話,知棋塞了一袋錦囊給她,問何物,知棋道:“才交代過的,就忘了嗎?”知是木槿落花,容鬱微微動容,“到底隻你念著我。”歎了口氣,按住知棋香肩,輕輕地說:“你放心。”知棋卻悵然,“哪有這麼多心可放呢。”

夜漸漸深了,忻禹差人著容鬱過去,芙蓉帳暖,一夜無話。

次日天氣倒好,雲層厚厚壓著,但還是有陽光穿出來,化了一夜微霜。容鬱伺候了忻禹上朝,收拾香火諸物到蘭陵宮去。路上遇見齊妃和堇妃,聽說她去的是蘭陵宮,都麵露異色,容鬱知她們想的必定是她的出身,卻也不在意。

蘭陵宮素來冷清,這一下更是冷到十分,容鬱在皇後靈前將那些落瓣殘英片片焚去,心裏忽然一片清明:人事已盡,至於天命——如果注定如此,她又有什麼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