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男孩子都竊笑起來,戴安娜的臉因為同情而變得蒼白,安妮摘下了花環,勾住自己的手,盯著校長看,就像他是塊石頭一樣。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菲利普嚴酷的聲音帶著質疑。

“是的,先生,”安妮慢慢回答,“但是我想您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確就是這個意思,”聲音裏仍然帶著扭曲的諷刺,這種語調,所有的孩子包括安妮都很痛恨,“立刻按我的話去做。”

有一會兒,安妮的神情就像她準備抗拒命令。然後,她意識到沒人能幫她,就傲慢地走過走道,在吉爾伯特身邊坐了下來,把臉埋進了胳膊裏。魯比·格麗絲看見了她坐下去時的表情,放學回家時她跟別人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表情,如此慘白,上麵泛起了許多紅點點。

對安妮來說,這已經是世界的盡頭了,從十二個和她一樣有罪的孩子裏挑出來接受懲罰,更糟的是讓她和一個男孩子坐在一起,而這個男孩恰恰是吉爾伯特,這完全就是對她的傷口再一次不可容忍的淩辱。安妮覺得她承受不了,但是再怎麼樣都沒用,她心底沸騰著羞辱和怒氣。

剛開始時其他孩子看著她竊竊私語,傻笑著互相用手肘推。但安妮一直沒有抬起頭來,吉爾伯特一直都在研究分數,好像隻對分數感興趣似的,他們很快就回過身子做自己的功課,把安妮給忘掉了。菲利普先生叫安妮曆史課回去坐,但是安妮卻一動沒動。菲利普先生在上課之前寫了首詩,叫“致普裏西拉”,他正在想著一個韻腳,就把安妮給忘記了。沒人再注意安妮的時候,吉爾伯特從桌子下麵拿出一粒粉紅色的糖果,糖紙上麵寫著金色的字“你很可愛”。他把這東西推到安妮胳膊下麵,安妮抬起頭來,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住這顆糖,把它扔到地上,用腳碾成了粉末,然後又趴到桌子上,連看也沒看吉爾伯特一眼。

放學了,安妮回到自己的桌前,賣弄般地把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書、寫字板、鋼筆、墨水、聖約書、算術書,把這些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在她已經碎裂的石板上。

“你全拿出來幹什麼,安妮?”戴安娜走到大路上問她,之前她連問都不敢問。

“我以後不來了。”安妮說。戴安娜吐了口氣,盯著安妮看,想知道她是不是說真的。

“瑪莉拉會讓你待在家裏嗎?”她問。

“她不得不,”安妮說,“我再也不來學校看這個男人了。”

“哦,安妮,”戴安娜快哭了,“你不是認真的吧,我該怎麼辦?菲利普先生會叫我和那個可怕的格蒂·派伊坐在一塊兒,她現在一個人坐著呢。不要回家吧,安妮。”

“戴安娜,我幾乎是可以為你做這世間的一切事的,”安妮悲哀地說,“就算是把我分肢了,隻要對你有好處,我都可以這麼做。但是,這次不行,求你別問我了。你讓我太痛苦了。”

“想想你會錯過多少快樂呀,”戴安娜傷感地說,“我們在小溪下麵蓋起了可愛的小屋子,下個星期我們要打球,你還沒玩兒過呢,安妮,很好玩兒的。我們要學新歌,簡·安德魯斯現在正在練習,艾麗絲·安德魯斯下個星期要帶一本女孩子的新書,我們沿著小溪大聲地朗讀。你那麼喜歡讀書,安妮。”

沒有什麼能讓安妮動搖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她再也不會到學校去見菲利普了,她回到家就告訴了瑪莉拉。

“胡說。”瑪莉拉說。

“這根本就不是胡說。”安妮認真地望著瑪莉拉,眼裏含著責備,“您明白嗎?我受到了侮辱。”

“什麼侮辱,胡說八道,你明天像往常一樣要去上學。”

“不去。”安妮輕輕搖頭,“我不會去了,瑪莉拉,我在家裏學習,盡可能地管住我的舌頭,但我決不回學校了,我向您發誓。”

瑪莉拉注意到安妮的小臉上有種不屈的頑固神氣,她明白了,她又有麻煩了,最好她現在什麼都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