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雪莉,這是幹什麼?”他生氣地問,安妮回過頭來,卻沒回答,讓她在全校麵前講出整件事來太過分了,人家竟然叫她“胡蘿卜”。吉爾伯特大聲叫了起來,“是我錯了,是我惹她的。”
菲利普先生一點兒也沒留意他的話。
“看見我的學生脾氣這麼大,報複心這麼強真是遺憾。”他的語氣極為嚴肅,好像隻要是他的學生,就應該把所有不好的情緒從並不完美的人性中連根除去,“安妮,下午罰你站在黑板前。”
安妮寧願受笞刑,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懲罰,她敏感的心就像遭到鞭抽一樣顫抖不已。但她還是蒼白著臉,固執地接受了懲罰。菲利普拿出一支粉筆,在她頭頂處的黑板上寫上“安妮·雪莉的脾氣暴躁”。然後大聲讀了一遍,不會閱讀的低班學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妮在那排字下麵站了一個下午,她沒有哭,也沒有低下頭,她心底仍然怒火中燒,這種憤怒和恥辱的折磨一直在持續。戴安娜同情地看著她怨恨的目光和通紅的兩頰。安妮還看見了切裏·斯勞尼惱怒地點頭,傑西·派伊惡意的微笑。至於吉爾伯特,她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她再也不會看他一眼了!她也決不會和他講話!
放學了,安妮昂著她的紅腦袋排隊走出去,吉爾伯特試圖在走廊門口攔住她,“對不起,我不該拿你的頭發開玩笑,安妮,”他懊悔地低聲道歉,“我真心覺得對不起,別記恨我。”
安妮輕蔑地走過去,就像根本沒看見,更沒聽見。
“噢,你怎麼這樣,安妮?”戴安娜和安妮走下大路時用半責備半讚美的語氣問,她從來就沒辦法拒絕吉爾伯特的懇求。
“我永遠不會原諒吉爾伯特的,”安妮堅決地說,“菲利普先生寫我的名字時沒有加上尾音字母。這讓我心如刀絞,戴安娜。”
戴安娜沒明白安妮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她明白這很糟糕。
“別怪吉爾伯特拿你的頭發開玩笑,”她安慰著說,“他拿所有女孩子開心呢,他取笑我的頭發是黑色的,有十幾次都叫我烏鴉。而且,以前我也從來沒聽他向誰道過歉。”
“被人叫成烏鴉和胡蘿卜很不一樣,”安妮持重地說,“吉爾伯特傷害了我,我非常痛苦,戴安娜。”
要是沒有其他事情發生的話,這件事就會過去了,但是事情一旦發生了,就會繼續下去。
安維利學校的學生們經常下午翻過貝爾先生家的農田,到杉林裏采樹脂,在那兒他們能看見埃本·賴特家,校長就在那兒借宿,隻要一看見菲利普先生出現,他們立刻就跑回學校裏去。但這段路比賴特家的小徑長了三倍,他們每次到的時候都氣喘籲籲,而且還會晚三分鍾。
第二天,菲利普先生間歇性地突發奇想要進行改革,他在回家吃午餐前宣布說他希望回來的時候看見所有的學生都坐在座位上,晚回來的同學都要受罰。
所有的男孩子,還有些女孩還是像往常一樣去了貝爾先生的杉林,想隻待一會兒。但是杉林太誘人了,黃色的堅果把孩子們都迷住了,他們摘啊逛啊,還是像往常一樣,傑米·格勞娃在一棵巨大的杉樹頂上叫道:“校長來了!”這才提醒他們時間到了。
在地上的女孩子們馬上往學校跑,不能浪費一點兒時間了,男孩子們則不得不扭著身子從樹上滑下來,跟在後麵跑。安妮呢,她根本就沒打算采集樹脂,她在遠遠的林子盡頭閑逛,腰以下部位都陷進了深深的歐洲蕨中,她輕聲地哼著小曲兒,頭頂戴著百合花冠,就像她是這片樹蔭下的女神,她落在了最後,但安妮跑起來就像一頭小鹿,到門口時她超過了男孩子,菲利普先生掛帽子的時候,她剛好進教室。
菲利普先生改革的精力已經耗盡了,他不想懲罰十二個孩子,但是他一定得做點兒事情來證明他說過的話,他四處望望想找一隻替罪羊,他的目光落在了安妮身上,她剛剛跳回座位,喘著粗氣,花環歪掛在她的耳朵上,看上去淩亂不堪。
“安妮·雪莉,因為你這麼喜歡和男孩子在一起玩兒,今天下午我就縱容一下你的這種口味,”他辛辣地說,“把花摘下來,和吉爾伯特坐一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