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上自習的預備鈴響了,山子回頭看了一下,心裏頓時一陣輕鬆。但大貴卻把手一擺,說:“我已經跟班長說了,我們四個不上晚自習了,今天專門解決你的問題。”
第一節晚自習都下了,大貴、大柱、小胖三個人仍然什麼也沒問出來。三個人累得夠嗆,輪流去撒了尿,回來繼續問。山子晚飯時喝了不少玉米麵糊,這會兒憋得難受,說也要去廁所,但他們不讓他去。
山子一口咬定自己沒有仇人,也不想捅誰。
三個人一時沒了辦法,卻仍不甘心。
大柱說:“那,你總得有個說法吧,你枕頭底下放了把刀子,到底想幹什麼?別想用‘削鉛筆’來蒙混過關!”
山子想了想,才說:“我每個星期四早上回校的工夫,天太早、太黑,我怕路上有狼,用它來壯膽的。鋪子莊南邊的葦子溝裏有狼,有好幾個人看見過。”
這個理由一下子使三個人愣住了:他們根本沒想到山子會講出這麼一個理由來,而且,這個理由似乎挺充分。
三個人還有作業沒做完,隻好暫時放過了山子。
山子都快尿到褲子裏了,急忙去了廁所。那泡尿,尿了足有四五分鍾。尿完了,覺得痛快多了,輕鬆多了。
山子回到教室,往座位上走時,隻覺得好多同學看自己的眼神都很異樣。
晚上熄了燈,躺在床上,山子想著想著,淚就不住地流了下來:自打上小學,自己在班上一直都是好學生,老師喜歡,同學們也喜歡。沒想到剛上了初一沒幾天,竟然成了一個被批判被審查的“壞學生”。他想娘,想爸爸,想像小時候受了委屈一樣撲在娘的懷裏大哭一場。又想姐姐,要是姐姐在這個中學當老師,大柱、小胖、大貴,還有小歪,敢這麼對待自己嗎?
盡管山子隻是悄悄地流淚,但還是發出了輕微的抽泣聲。一個男同學聽見了,沒好氣地說:“哭什麼!哭喪嗎?要哭出去哭去!”
嚇得山子不敢哭了。
大虎不滿意地說:“你的聲音比人家大多了!”
那個同學說:“礙你什麼事了?狗咬耗子!”
一個男生插嘴道:“狗咬狗,一嘴毛!”
同學們都沒睡著,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班長大旺不得不發話了:“不準再說話了!都老老實實地睡覺!”
星期二下午的三、四節課是自由活動時間。小胖把山子叫到了教室門外,說大貴和大柱找他。
山子跟著小胖往西走,看見大貴和大柱站在教導處樓前的那幾棵大楊樹下。他們的身後,是長得很旺盛的柏樹叢。
“山子,上次我們問你的問題,你想好了沒有?”
“我不是回答你們了嗎?”
“咦,你這人,吃了蒜還不覺辣呀?你給我裝糊塗是吧?”大柱按捺不住,瞪起了眼,攥緊了拳頭。
“別別!”大貴製止了他,又對山子說,“這件事情的性質是嚴重的!刀子是凶器,你一個學生不能帶到學校來。”
“這樣吧,山子,”大柱換了比較溫和的口氣,“既然你不願說,那就寫一份檢查吧,把事情寫清楚。現在回去就寫,晚飯之前交給我們。”
什麼?寫檢查?
“行了,我們也不跟你囉唆了,回去抓緊時間寫檢查。一篇作文都寫四五頁,寫個檢查,該沒多大困難吧?”
“轟隆隆——”
打雷了,還挺響。大柱、大貴、小胖都吃了一驚,但山子卻像沒聽見。
一串驚雷過後,起了風。風刮得塵土飛揚,地上許多樹葉子都被卷上了天空。楊樹葉子也嘩嘩啦啦往下掉。
山子抬頭看了看天。不知什麼時候,空中布滿了灰黑色的濃雲,而且壓得低低的,就在樹梢上急速地移動著,翻卷著。雲中不時地亮起一束束閃電,就像幾條銀龍在雲中翻騰飛舞。
“嘎啦啦——”
這次的雷更響,是霹靂。山區常有這種如炸彈爆炸的雷,而且每年都劈死過人。在樹底下站著,尤其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