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幹部大貴猛地拉了大柱一把,本來想阻止他的,可他已經說出來了。
“我,我怎麼會捅人呢?”山子嚇得瞪起眼來了。
“你不想捅人,刀子磨得那麼快、那麼亮幹什麼?”
“削鉛筆。”
“削鉛筆?用得著那麼大的刀子嗎?這叫七首,你知道不?”
山子輕蔑地哼了一聲:“那個字“不念
,念
。”
“好,算你識字多。快回答我的問題吧!你到底想捅誰?”
“我誰也沒想捅!”
“那,你說,你跟誰有仇?”
“是啊,山子,你跟誰有仇?”小胖子隨聲附和。
“我,我跟誰都沒仇!都是同學,都挺好的,我怎麼能跟同學有仇呢?”
見問不出什麼結果來,班幹部大貴說:“山子,反正我們都跟你談了,說不說實話,你自己想想吧。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告訴我們。早點兒說,對你有好處;說晚了,對你是沒有好處的。”
山子想起了電影裏公安人員審訊美蔣特務時說的話:“早坦白,早寬大;晚坦白,晚寬大;不坦白,不寬大。”
山子不說話了,他又想起了一句話:“言多必失”。
三個人互相使個眼色,想先結束這第一次談話了。
臨走,大柱又扔下一句話:“山子,我實話告訴你吧,刀子,不,匕首,我們已經上交給汪老師了!”
這句話像一個悶雷,在山子頭頂上轟地炸響了。
這一天,山子坐立難安,時時刻刻都在想象著汪老師會怎麼批評自己。但汪老師並沒找山子。
吃過晚飯,上自習之前,小胖又把山子叫到了教室西側一簇黝黑的柏樹叢旁。
大柱和班幹部大貴已經等在那裏。
大柱開門見山:“山子,刀子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
“你!”大柱怒不可遏,“你裝糊塗是不是?下午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一是,你跟誰有仇?第二是,你想拿刀子捅誰?”
山子委屈得淚一下湧了出來:“我跟誰也沒仇!我誰也不想捅!”
“你別拿哭嚇唬人!別以為你哭了,我們就害怕了!我告訴你吧,我們不怕!還有,你別以為你作文寫得好,老師就會偏向你,這事就能蒙過去了,沒門兒!”
山子止住哭泣,吸吸鼻子,說:“老師從來沒偏向我。”他本來想說,我作文寫得好礙著你什麼事了?你有本事,你的作文也得80分以上呀!憑什麼說老師偏向我!但他不敢說,看大柱那個凶樣,要是說了,非得挨揍不可!他現在,已經,已經……山子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個成語:惱羞成怒!對了,惱羞成怒!
山子想起來了,那天郭老師講評作文《我的父親》時,先表揚了山子和幾個同學的作文寫得怎麼好怎麼好,之後,又不點名地批評了幾個同學。
郭老師說:“有一個同學在作文中說自己的父親,”郭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了“色厲內荏”四個字,“可能有的同學還不知道這個字怎麼念。”他在“荏”字的上邊寫了拚音“rěn”,有幾個同學就跟著念出來了。“對,念rěn。那麼,這個成語是什麼意思呢?”
山子猶豫了一下,見別的同學都沒舉手,心想,別顯得自己什麼都知道,就沒有舉手。但郭老師朝他微笑了一下,問:“山子同學,你知道嗎?”
山子站起來,說:“色厲內荏,是外強中幹的意思。”
同學們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郭老師點點頭:“對了!請坐!”又說,“用這個成語來描述父親,肯定是不合適的。這位同學可能是想說自己的父親外表比較嚴厲,但內心裏對孩子還是疼愛的,可用詞不當。”
下了課,山子轉回身時,發現大柱氣得臉色發青,麵前的作文本有撕過的痕跡,有一團紙正攥在他的手掌裏,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老師剛才說的那篇作文是大柱寫的。
現在想來,是不是自己那天說了個“外強中幹”得罪了大柱呢?可話說回來了,我又不知道那篇作文是誰寫的,郭老師也沒點大柱的名字。就詞講詞,很給大柱留麵子了。你亂用成語,還怨得了別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