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侄兒曾做過本城呼延府尉的幹兒,今在你官人麵前,隻說是呼延府裏討去便了。”強氏尚在猶豫,五空曉得強氏極聽喜祥言語的,便私許了喜祥二兩銀子,喜祥遂一力攛掇主母允了。
乘衍祚下鄉收麥不在家中,強氏竟收了畢家銀十六兩,叫他即日把轎來抬了宜男去。喜祥又恐宜男不肯去,卻哄她道:“主人怕大娘不容你,特挽五空師父來說合,討你出去,私自另祝”宜男信以為然,恁他們簇擁上轎,抬往畢家去了。衍祚歸家,不見了宜男,問喜祥時,隻說呼延府中討去了。衍祚不勝懊恨,又懼怕老婆,不敢說什麼,唯有仰天長歎而已!正是: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不說衍祚思念宜男,無計可施。且說宜男到了畢家,方知主母把她賣了,放聲大哭,欲待尋死,又惜著自己的身孕。正沒奈何,不想吉福打聽得宜男是有孕的,便對主人備言其故,說道,“主人被五空師太哄了!”畢思複即請過五空來,把這話問他。五空道:“並沒此事,是誰說的?”思複道:“是吉福說的。”五空道:“他因不曾得後手,故造此謗言,你休聽他!”
思複將信將疑,又把這話對渾家說,叫她去盤問宜男。此時宜男正哭哭啼啼,不願住在畢家,竟對單氏實言其事,說道:“我自二月裏得了胎,到如今五月中旬,已有了足三個月身孕。
今雖被主母賣到這裏,此身決不受辱。伏乞方便,退還原主則個!”單氏將此言對丈夫說知。思複道:“我真個被五空姑娘哄了。今當退還紀家,索取原價。”單氏道:“他家大娘既不相容,今若退還,少不得又要賣到別家去。不如做好事收用了她罷!”思複道:“若要留她,須贖些墮胎藥來與她吃了,出空肚子,方好重新受胎。”單氏沉吟道:“這使不得。一來墮胎是極罪過,你自己正要求子,如何先墮別人的胎?二來墮胎藥最利害,我聞懷孕過了兩月,急切難墮,倘藥猛了些,送了她的命,不是耍處,三來就墮了胎,萬一服過冷藥,下次不服受胎,豈不誤事?不若待她產過了,那時是熟肚,受胎甚便,回來還有個算計。你一向艱於得子,她今到我家,若七個月之後就產了,那所產的男女便不要留;倘或過了十個月方產,便可算是我家的骨血,留他接續香煙,有何不可?”思複聽了,點頭道:“也說得是。”便把宜男改名子姐,叫她在房裏歇下。
宜男是夜恐思複去纏她,將衣帶通縛了死結,和衣而臥。至黃昏以後,思複睡在渾家床上,忽然腹痛起來,連起身瀉了幾次。
到明日,神思困倦,起身不得。延醫看視,醫人道:“不但腹疾,又兼風寒,須小心調理。”單氏隻疑丈夫夜間起身時,已曾用過宜男,或者害了陰症。哪知思複並不曾動彈,隻因連起作瀉,冒了些風,故兩病交攻,直將息了兩三個月,方才稍可,尚未能痊愈。宜男因此幸得不受點汙,日日去佛堂中拜佛,願求腹中之孕至十三個月方產,便好替舊主人留下一點骨血。這也是她不忘舊主的一片好心。有詩為證:侍兒含淚適他門,不望新恩憶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