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醒敗類 (1)(2 / 3)

一個化比丘身,對世尊五體投地;一個現歡喜相,把丫鬟兩腳朝天。從前黑夜中,匆忙勾當,隻片時雨散雲收;如今白日裏,仔細端詳,好一歇枝搖葉擺。向怪作惡的龜山水母,並不放半點兒鬆;何幸好善的獅子吼佛,也落下一些兒空。仗彼觀音力,勾住了羅刹夜叉;多賴普門息,作成了高唐巫峽。一向妻子坐繡房持咒,倒像替丈夫誦了怕婆經;今日老荊入佛寺聽經,恰似代侍兒念了和合咒。全虧我佛開方便,果然菩薩會慈悲。衍祚了事之後,喚過小廝興兒來,吩咐道:“大娘歸時,切不可說我曾來家!”吩咐畢,悄地仍到寺前,恰好接著強氏轎子,一同回來。強氏並不曉得丈夫方才的勾當。

哪知宜男此會已得了身孕,過了月餘,但覺眉低眼慢。強氏見得有些蹺蹊,便將宜男拷問起來。宜男隻得吐出實情。強氏十分惱怒,與丈夫廝鬧。衍祚懼怕妻子,始初不敢招承,後被逼問不過,隻得承認了。強氏捶台拍桌,大哭大罵,要把宜男賣出去。正是:夫人會吃醋,吃醋枉吃素。

自己不慈悲,空拜慈悲父。

強氏自此每日辱罵宜男,準準地鬧了一兩個月。一日走進佛堂燒香,卻對著這尊銅佛像,狠狠地數說道:“佛也是不靈的。我這般求你,你倒把身孕與這賤碑,卻不枉受我這幾時香火了!”一頭拜,一頭隻顧把佛來埋怨。

卻也作怪,強氏那日說了這幾句,到明日再進佛堂燒香時,供桌上早不見了這尊銅佛。強氏吃了一驚,料必被人盜去。家中隻有喜祥夫婦並興兒、宜男四個人,強氏卻要把這盜佛的罪名坐在宜男身上,好打發她出去。宜男哪裏肯招承,強氏正待要拷打宜男,卻早有人來報銅佛的下落了。那報事的乃是本城富戶畢員外的家人,叫做吉福。原來這尊銅佛在畢員外家裏。

你道是哪個盜去的?卻就是喜祥這廝盜去的。他聞得主母對著佛像口出怨言,是夜便悄地將銅佛偷了,明早拿到畢員外家去賣了十兩銀子。這畢員外叫做畢思複,為人最是貪財。尼姑五空就是他的嫡堂姑娘,他常聽得姑娘說:“紀家有個滲金的銅佛,鑄得十分精美。”今恰遇喜祥盜將來賣與他,他便把賤價得了。家人吉福知道是喜祥偷來賣的,要分他一兩銀子,喜祥不肯,吉福懷恨,因此到紀家報信。及至紀衍祚問他盜佛的是誰?

吉福卻又不肯實說。衍祚也八分猜是喜祥,隻因喜祥是妻子的從嫁家人,妻子任之為心腹,每事護短,故不敢十分盤問。隻將五錢銀子,與吉福做了賞錢。再將銀十兩,就差喜樣到畢家去贖。吉福又私囑喜祥道:“我在你主人麵前不曾說你出來,你見了我主人,也切不可說是我來報信的。”喜祥應諾。見了畢思複,隻說家中追究得緊,故此將銀來贖。畢思複正貪這尊滲金銅佛買得便宜,不舍得與他贖去。心生一計,隻推銀色不足,要他去增補,卻私與吉福商量,連夜喚那鑄佛匠人容三到家,許他重賞,教他這樣鑄成一尊純銅佛像,要與滲金的一般無二。

紀家補銀來贖時,又推員外不在家,一連捺遲了好幾日,直等容三鑄假像來搠換了,然後與他贖去。那真的卻把來自己供養。

正是:

貪金暗把奸謀使,奉佛全無好善心。

衍祚得了佛像,並不知是假的,依前供在佛堂中。

強氏見佛已贖還,那盜佛的罪名,加不得在宜男身上了,卻隻是容她不得,終日尋鬧,非打即罵。衍祚看了這般光景,料道宜男難以容身,私與喜祥計議,要挽一個人來討她去暗地養在外宅。哪知喜祥這奴才倒把主人的話,一五一十都對主母說了。強氏大怒,問喜祥道:“這老無恥恁般做作,叫我怎生對付他?”喜祥獻計道:“主母要賣這丫頭,不可賣與小家,恐主人要去贖;須賣與豪門貴宅,贖不得的去處,方杜絕了主人的念頭。”強氏聽計,便教囑咐媒婆,尋個售主。過了幾日,尼姑五空聞知這消息,特來做媒,要說與侄兒畢思複為妾。原來畢思複也是中年無子,他的妻子單氏極是賢淑,見丈夫無子,要替他納個偏房。五空因此來說合。強氏巴不得宜男離眼,身價多少也不論,但恐丈夫私自去贖了。五空道:“這不消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