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璿宮秋恨(2 / 3)

“不好!”夏風心裏暗暗叫苦。他埋怨這個美國佬在危險的激戰中,也不放過賣弄的機會,簡直是拿自己的小命來開玩笑。但是,埋怨歸埋怨,責怪歸責怪,他還是義不容辭地駕機咬住了這架迂回過來的小日本鬼子。幾個急轉彎。爬高。低飛。很快便把敵機置於瞄準鏡的“十”字內。他不放心,又再次調整好了角度,然後閉氣,按電鈕,一串子彈射出去了。

敵機中彈起火了。

幾乎是同時,敵機也射擊了,但已經遲了幾分之一秒的時間,敵機首先中彈,失去了平衡。他的子彈打飛了。

幾秒鍾之後,麥克唐納好象醒悟了,他不再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他射擊了。敵機中彈起火。墜毀。

戰鬥結束,麥克唐納和夏風雙雙獲得盟軍司令部頒發的軍功獎章,兩人同時由中尉晉升為上尉。

麥克唐納找到夏風,“親愛的夏,你救了我的命,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夏風說,“我倒是應該感謝你們。為了幫助我們中國人打日本鬼子,你們漂洋過海不遠萬裏來我們這裏,出生入死地戰鬥!”

麥克唐納說,“日本也是我們美國人的敵人。珍珠港事件,我們美國死了好多人,損失慘重呢!”

夏風說:“說得是,我們這是並肩戰鬥,不分彼此!”

“對,不分彼此!”麥克唐納率先拿出自己的獎章佩在夏風的衣襟上。

夏風也把自己的獎章回贈給麥克唐納。

麥克唐納和夏風開吉普車到鬧市區的冠生園喝酒,慶祝他們的勝利、晉升,也慶祝他們之間的友誼。吃完飯,麥克唐納要會帳,夏風不依。

“是我請你來的,我是主人。”麥克唐納振振有辭。

“在中國的土地上,我是主人。”夏風的理更足。

相持不下。麥克唐納眼睛一轉,忽然計上心頭,“親愛的夏,你的獎金呢?”

夏風困惑地望著對方。

“拿來給我會帳。”麥克唐納激將地說,“不舍得嗎?”

“哪兒的話!”夏風將口袋裏的獎金原封不動地交給麥克唐納。

麥克唐納也把自己的獎金悉數拿出來,然後混在一起,會了帳。但卻把剩餘部分平均分為兩份,一份裝進自己的口袋,另一份交還給夏風。

“這不公平,我不要。”夏風提出了異議。他心裏明白,雖然兩人都得到一千元的獎金,但是他得到的是法幣,麥克唐納得到的卻是美元。美元和法幣的比率是一比十。吃一頓飯下來,自己不但不出錢,還平空多得五百多元美金。

麥克唐納卻反詰地說:“親愛的夏,你剛才不是說,我們之間不分彼此嗎?說完,你就悔了?”

“我——”夏風語塞了,“我是指其他方麵——”

“我認為應該是一切的一切,對嗎?”

夏風笑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皺起眉頭,“有一點恐怕是不能包括在內的。”

“什麼?”

“WIFE。”

麥克唐納昕罷放聲大笑起來,“親愛的夏,你太自私了!”

“你不自私嗎?你老婆也和人家不分彼此嗎?”

“一點也不自私。”麥克唐納從派司裏取出一張金發女郎的玉照,“你瞧,這就是我的安琪兒,Lover,我可以吻她,你也可以吻她,不分彼此,對嗎?他吻了照片,也把照片遞過來讓夏風吻。

夏風把臉扭向一邊,“不!”

“為什麼?”

“我們的習慣,風俗。”

麥克唐納沉吟一會兒,說,“好,我尊重你們的風俗習慣。”

兩人友好地握握手。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家夥是個騙子,忘恩負義的東西!三年之後,竟壞了他的老婆。他決意追上這個家夥,報仇。

1947年9月5日,下午18時。九江。

船到九江的時候,太陽還沒有落山。船長宣布,停泊三小時,旅客可以觀光市容,購買紀念品。

夏風對這個城市既熟悉而又陌生。說熟悉的是,他曾經來過這個城市。那是抗戰後期的一天,他和他的同事們駕駛飛機空襲過這兒的軍事目標,在他的印象中,所有象樣一些的建築物,幾乎被摧毀殆盡。那天黃昏時分,從空中俯瞰,隻見下麵是一片火海濃煙。說陌生的是,他還不知道這兒的城門是向什麼方向開,他壓根兒就沒有來過。他倒是很想上岸去看看,憑吊戰爭給這個城市留下的災難。

但是,船剛剛靠岸,碼頭上立刻發生了一陣騷動。一群全副武裝的憲兵,堵住了碼頭出口,嚴格地盤查著上岸的旅客。

“不好!”夏風心裏立刻警覺起來。他隱隱地感覺到這種盤查有點來者不善。

憲兵們挑剔地檢查著旅客的證件,肆無忌憚地搜查著旅客的身體,有些色狼甚至趁機在年輕漂亮的女旅客身上揩油、吃豆腐。

“流氓!”同艙的一位中年女旅客忿忿地罵道。她掉回頭來,不再上岸了。雖然是半老徐娘了,她也不願讓別人平白無故地占便宜。

“怎麼回事?”夏風忍不住問道。

“據說是通緝一名什麼要犯!”女旅客不屑地說,“其實不過是借機敲詐勒索,混水摸魚罷了。”

來得好快啊!夏風心裏暗暗地吃了一驚。

“扯淡!人家是飛行員,犯了事還不駕著飛機逃之夭夭,還坐在這破船上,等著這群笨蛋來抓嗎?”另一位中年男旅客發著高論。

這些旅客隻顧發著牢騷,夏風已悄悄地溜出艙外去,潛身走進一問浴室裏。他猶豫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有點不妥,又換了一間女浴室藏身。

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旅客,挾著幾件替換的衣服推開浴室的門想洗澡,卻意外地發現裏麵藏身的一個男人,驚得一邊往後退,一邊要喊出聲來,夏風眼疾手快,一手把女旅客拽進浴室來,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別吭聲!”夏風將槍筒頂住她的脊背。

“先生,你——”女旅客驚得臉色頓時慘白。

“脫掉衣服!”夏風命令道。

“先生,你要錢,我全都給你。”女旅客將錢包掏出來,還要伸手去摘項鏈。

“脫掉衣服!”夏風將槍管狠狠地再戳了戳女旅客的腰。

“先生,別開槍,我脫!”女旅客確信自己遇上了色狼,隻好無可奈何地脫衣服。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遠到近地傳來。

“快點,把衣服搭在門上。”

女旅客照辦了。她又要脫掉貼身的背心和褲衩。

“夠了!”夏風低聲地喝道。

女旅客困惑地望著這位奇怪的“強奸犯”。

腳步聲和吆喝聲正在逼近。

女旅客無所適從地站在那兒瑟縮。

“打開水龍頭!”夏風指使她。

水龍頭嘩嘩地噴出水來。

“什麼人在裏麵?”腳步在浴室門口停下來,有人在氣勢洶洶地吼叫。

女旅客驚慌失措地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夏風向女旅客使眼色,做了個洗澡的動作。

女旅客明白了:“洗澡。”

“不遲不早,檢查證件時洗澡,準是有鬼!”一個憲兵疑惑地說。

“真的,是洗澡。”

“洗澡也要檢查!”一個憲兵聽到是女人的聲音,更加起勁地踢著門。

“別進來!”女旅客尖聲地叫起來,她急了。

“他娘的一個騷貨!”門板被踢得咚咚地響。

“……”

女旅客已經完全絕望了。

戛然而止,憲兵們一陣褻笑之後,揚長而去了。

女旅客和夏風都深深地舒了口氣。

夏風抽出一張十元麵額的美金,塞在女旅客手上:“謝謝你!”

女旅客怔怔地呆了好一會兒。一小時後,她才隱隱地猜到夏風的身份,但夏風早就不在船上了。

1947年9月8日,上午10時30分。南京。

在軍用機場附近觀察了兩天,夏風完全失望了。美國空軍確實在履行他們政府的聲明,已經陸續撤離中國回國去了,這兒再也見不到美軍飛行員的影兒了。

他踽踽地向回城區的公路走去。這兒,雖說是遠離內戰前線的犬後方,但因為是首都,軍用機場的公路上還是車水馬龍。美國人走了,但留下了數量不少的半新舊的十輪卡、道奇、中吉普、小吉普……如蟻似的大小車輛在崎嶇的道路上飛馳,揚起滾滾的灰塵,遮天蔽日。

一輛輛匆匆忙忙的車擦過身邊而去。他試著揚起手,但卡車好象壓根兒沒有見到他,連速度也不減慢一些,便呼嘯而過。

一輛小吉普開過來了,他又揚起手。車仍沒有停下來。原來車上坐著一位肩章是一顆金星的將官。將軍自然不會搭理他一個小小的少校。

又一輛空吉普車開過來,他照例揚起手來,幾乎是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小吉普車卻意外地停下來了。駕駛小吉普的是一位肩上綴著三條銀色杠杠的上尉軍官。上尉戴著寬邊的茶色眼鏡,既顯得瀟灑英俊,而又有些神秘莫測的味兒。

“上尉先生,對不起,捎個腳進城去,好嗎?”夏風客氣地向軍銜比自己低的軍官請求道。接著給上尉遞過一支駱駝牌香煙。

上尉不動聲色地接過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看了看香煙的商標,確信是真正的舶來品,他才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夏風上車。

將近到城裏,吉普車陷進了泥坑裏,上尉轟了兒下油門,都沒有能讓車子開出來。上尉向他做了個推車的手勢,夏風深信不疑地下車,準備推車。就在這時,上尉以十分敏捷利落的動作,抽出腰裏的手槍頂住了夏風的脊背喝道:“舉起手來。”

夏風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小陰溝裏翻船。他隻有順從地舉起手:“上尉,別開這種玩笑,怕是你認錯人了。”他心裏明白這種分辯是無力的。

“怎麼會錯呢!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夏風少校,別說你現在已經成了‘名人’,南京城裏家喻戶曉,其實在這之前,我們早已經相識了。”上尉陰陰地笑著。

“啊?從前?——”

“真是貴人健忘,二年多前,你不是在成都空軍學校給我們講過空戰實例戰術課嗎?講得棒極了,印象太深了,剛才遠遠地就認出你老兄了!”上尉繳了夏風的武器,然後摘掉寬邊茶色眼鏡,露出他的廬山真麵目。夏風終於看清了,確實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張娃娃臉,怪不得剛才一照麵,就覺得有點麵善,好象在哪兒見過。但他沒有多想,一心想離開這危險的地方,卻沒有想到運氣不好,撞到刀尖上了。心裏隻是暗暗叫苦,隻怨自己倒黴。他沉吟半晌,說:“開個價錢,好嗎?”

“當然可以,隻是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貨?”上尉掂了掂手上的槍。

“一千塊美金,還有一隻勞力士手表,全是你的。”

“笑話,你把我當成小叫化子了!”上尉翻過駕駛室,拿出一張石印的布告扔給夏風,“你自己看看吧!”

“我的天呀!”夏風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上麵印著他的通緝令,賞額是五千美元。

“我實在沒有了。”夏風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妥,連忙補充道,“過後,如數補交,好嗎?”

“少給老子耍這個滑頭,你爺爺不上這個當。”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別廢話了,老子要信這一套,就不會來當兵吃糧了。”

“那麼——”

“老實點跟老子進城去!”上尉鐵著心,他正在心裏盤算著,如何把這無意中到手的獵獲物交到上司手裏,別說那筆巨額的懸賞,足可以供他好好地過一段安逸的日子。弄好了,還可以扔掉這三條杠杠,換一二朵“梅花”佩在肩上,威風威風。

夏風絕望地歎了口氣。

上尉命令夏風坐在前麵開車。他自己則是坐在後座監視著夏風。

夏風發動車了,正要掛檔往前開,上尉命令道,“往後倒!”

“往後倒?”

“對!”

他順從地往後倒車。

“停。”

“……?”

“往前開,中華門。”

夏風這才發現上尉的勾當並不高明,把前輪故意頂著路邊的一塊大石,以致幾次轟大油門也開不過去。可是自己剛才坐在後座,光注意了上尉的動作神態,卻忽視了這些。現在,車繞過大石塊,便又在公路上飛跑起來。

高大的城牆已經在望,一進城去,夏風將會被送進監獄裏,在軍事法庭上受審,然後被槍斃掉。

隨著離城越來越近,上尉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得意的神色。但他一絲也不敢放鬆對夏風的監視,他不時地用槍筒敲著夏風的肩頭警告地說,“放老實點!”

嘎吱!

上尉的話聲剛落,夏風便來了個急刹車。上尉沒有防備,身體猛地往上衝去。上尉心裏已經意識到夏風的陰謀,立即開槍了。但夏風已早在幾分之一秒前側身躲過,子彈打在儀表上,進發一陣火花。夏風趁機掄起手掌,在上尉的頸椎上狠狠地砍下去,上尉立刻癱倒在車座上。

夏風從容地取回自己的小手槍,在人群還弄不清怎麼回事時,從容地混在過往的人流中走掉了。

1947年9月8日晚23點45分。南京下關車站。

開往上海的夜班快車升火待發,旅客正陸續魚貫進站上車。

一個穿著畢挺西裝的旅客,戴著遮住眼眉的呢帽,鼻上架一副茶色寬邊的眼鏡,從容地向進口處走來。這是被懸賞緝拿的空軍少校夏風。

隻見進口處戒備森嚴,荷槍實彈的憲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幾個尉級軍官正嚴格地查對著旅客的證件。夏風看見這突然出現的情況,微微地蹙了蹙眉頭,猶豫了一會兒,便悄悄地縮回去,但這細微的變化,卻沒有逃脫一位憲兵上尉銳利的目光,他連忙撥開擁擠的旅客追過來。

夏風很快就離開了候車室,直向車站廣場走去。廣場上到處是小販,有叫賣香煙、五香瓜子的,也有叫賣陽春麵、餛飩的……夏風也看見了上尉和兩個憲兵緊緊追來,他機靈地繞過人群,拚命甩脫尾巴。但上尉也不是等閑之輩,兩個憲兵也是訓練有素,死死地咬住他不放。

距離越來越近了。

夏風突然跳上一輛三輪車上,“快,新街口!給大洋!”他先塞給車夫一塊銀洋。

車夫有點納悶,但僅僅猶豫了一下,便似乎明白了什麼,立即猛蹬著三輪車上路了。

大約轉了幾個彎,過了三四分鍾後,憲兵們追上了三輪車:

“站住!”

三輪車停下來了。

憲兵上尉快步走上前去,猛地拉開車門帆布簾。他驚呆了:

“你拉的客人呢?”

“哪來的什麼客人呀?”車夫一副委屈的神色。

“明明看見一個客人上了你的車。”上尉堅持地說。

“天地良心!”車夫認真地發誓,“長官,怕是你眼花了。”

“他媽的,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上尉惱了,他把子彈推上膛了。

“真的,要有半句假話,讓雷劈好了。”車夫虔誠的神色令人感動。

上尉半信半疑地勾了車夫一眼,他不想和車夫糾纏下去,立刻撤回車站去。他相信“客人”是不會遠遁的。

上尉的估計沒有錯。三輪車剛剛轉第三個彎,夏風便又塞一塊光洋給車夫,命令地道:“往前使勁蹬,不要停下來。”

他自己則是一個鷂子翻身,跳下車了。

這會兒,上尉和兩個憲兵走遠了,車夫的速度也放慢了下來,想起剛才的一幕,他渾身猛地顫了一陣。他隻覺得脊背涼颼颼的,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與此同時,夏風已翻過車站的圍牆,攀上了剛剛啟動的夜班快車。

可是,這麻利的動作並未能逃過上尉鷹隼般的眼睛。他發現一個黑影縱身跳上列車後,立即吹響了哨子,命令站長發出停車信號。站長無可奈何地執行了上尉的命令,但列車卻沒有停下來。上尉和幾個憲兵連忙跳上正在加速的列車。

夏風在迅速地通過一節節的車廂。

上尉和憲兵緊追不舍。

夏風進了一間軟臥車廂,關死了門。

憲兵敲門。

不理。

更猛地敲門。

“誰?”

“查票的。”

“剛才不是查過了嗎?”

“現在得重查。”

“睡下了。”

“睡了也得起來。”

索性不理。

憲兵們惱了,破門而入。”

一個剪著男裝短發的小姐從臥鋪上躍起,如果不是從半裸的上裝露出豐滿的兩座小山峰和深深的幽穀,真難令人相信這是一個姑娘家。

“放肆!”小姐已經掄起白皙的巴掌在上尉的臉上摑了兩巴掌。

“你個臭娘們的!”上尉哪裏吃過這樣的虧呢。他氣惱了。待到摑第三把時,他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趁勢暗暗使勁,報複地把小姐的骨節捏得格格地響。

“哎喲!痛死你姑奶奶了”小姐尖聲地叫道。

“曉得痛就放老實點!”上尉警告地說。

“放你媽的臭屁!”小姐卻不買帳,越發狠地用腳亂踢上尉。

上尉氣極了,抽出手槍,惡狠狠地說,“老子斃了你小×養的!”

小姐高聲叫起來,“來人呀!”

“誰在這兒撒潑?”一個戎裝整齊的少校挺身站在上尉和小姐之間。

“……”上尉被不速之客的威嚴鎮住了。官大一級壓死人。

“小姐,他們欺負你了?”少校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問道。

小姐點點頭,眼睛頓時紅了,“江副官,你馬上給張叔叔——張鎮叔叔打個電話,告訴他好好管教一下他的部下。”

憲兵上尉聽到從小姐嘴裏說出司令的名字,立刻感到不寒而栗,他意識到撞上了有來頭的人物,腳步不由得慢慢往後移。

“別走!”少校卻叫住了上尉。

形勢急轉直下。

“誤會!誤會!”上尉連忙道歉。

“哪個團的?”少校卻不放過他,一手要撕下對方的胸章符號。

“別這樣!別這樣!”上尉連連求饒,雙手緊緊地護住胸章符號,一邊忙不迭地往後退,“實在是誤會,請原諒!請原諒!”

上尉落荒而逃。

少校沒有把胸章符號搶到手,好不氣惱,隻得狠狠地照著上尉的屁股踢了一腳……

其實,倒黴的憲兵上尉眼睛並不花,夏風實實在在是闖入了這間軟臥包廂,隻是他把這位小姐製服了。就在小姐和門外的上尉對話的一瞬間,夏風已經從窗子跳下去了。

他跳上另一輛待發去上海的貨車守車。

1947年9月9日,上午11時45分。上海。

一個戴深色墨鏡、衣冠不整、行色匆匆的客人,按響了一間公館的門鈴。

娘姨聞聲啟開窺視孔,看見落魄的不速之客,立即流露出厭惡的神色:

“找誰?”

“餘小姐在家嗎?”

“你是誰?”娘姨警覺地盤問道。

“你就說有個姓夏的來找她。”

娘姨將信將疑地進去通報了。

過了一會兒,一位端莊嫻淑的大家閨秀走了出來,她拉開大門扇,看見眼前狼狽不堪的客人,先是一驚,接著是一股不可名狀的怨恨湧上心頭,嘴角漫過一絲報複的揶揄,“夏先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韻芳——”不速之客想剖白一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疲憊不堪的臉色,使得他顯得那樣蒼老。

“對不起,餘韻芳死了,您找錯了門。”女主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神色。

“啊!——”他幾乎絕望了。

嗚——

一陣刺耳的警車警報聲由遠而近。馬路上的小街進口處,一陣騷動。

夏風想找個避難處的希望落空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上的硬家夥,心裏似乎踏實一些,掉轉頭便要走。

“送死去嗎?”餘韻芳卻低聲喝道,一邊使勁地把他拉進了大門裏。

十幾秒鍾後,幾個提著司登式衝鋒槍的警察,氣勢洶洶地衝進小巷來。

餘韻芳已經關好門,又被敲開門。

一位警官客氣地微微鞠躬:

“餘小姐,打攪了。”

“什麼事?”餘韻芳拉開門扇,但卻把身子堵住狹窄的門縫,對警官的來臨流露出微微的不悅。

警官仍然厚著臉皮:

“剛才我們追捕一個逃犯,看見跑進這條小巷了,你可曾看到?”

“我才不要看見呢!嚇死人了。”到底有些心虛,她不敢過分得罪警官。她顯得有點兒驚慌。

警官被她逼真的表演糊弄住了。他猶豫了一會兒,便轉身繼續往前追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叮囑:

“見了可要報告,大大的有賞。”

“是金圓還是美金?”

“美金。”

“好的,見了一定會報告的。”

“一定!”

“馮警官,不進來坐一會兒嗎?”她嘴雖然這麼說,但門縫已越來越小了。

“不了,公務在身,改日再登門拜訪。”

“拜拜!”她說完,順手關上門時,脊背重重地靠在門扇上。一顆懸著的心掉地了,她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